猛一看見丈夫好好的站在自己跟前,懸了這些日子的心忽然落了地,劉是就覺的從心到眼眶一腦的酸上來,幾步上前抓住丈夫手,哽咽的道:「善長,你,你可是回來了……」親這麼多年,蘇善長何曾見過妻子這個樣兒,那些年有上頓沒下頓,挨凍的時節,也沒見妻子愁的這樣過,這才半年,怎的就愁這樣了。
眉間眼角的愁堆起來令蘇善長看了,心裏酸酸那麼難過,想是自己這一去沒捎回個信來的緣故,有心寬妻子幾句,卻瞧見旁邊娘和弟弟還有兩個兒,知道不妥,放開妻子,只說了一句:「你在家這半年累了。」
採薇覺得,這古代的男人忒不解風,在一邊的還等著呢,這久別重逢,明明瞧著兩人的意思該表達點兒什麼,哪想到就這麼輕飄飄一句就了結了,真讓人意猶未盡。
明薇看到哪個樣子,不抿笑了笑,拉著給爹爹和舅舅行禮,蘇善長先給蘇婆子磕了個頭,站起來才兩個兒的頭:「半年不見,倒是採薇長的多些,驀一瞅,跟大丫頭快一邊高了。」
蘇婆子道:「見天跟在小叔後面兒,滿野地里瘋跑不著家,不高了,你看看都曬了小黑猴,哪還有個姑娘的樣兒,你就盡著子的瘋,看趕明兒哪家要你。」
劉大虎一把抱起採薇左瞧右看了半天道:「我瞅著齊整個模樣,採薇不怕,趕明我跟你舅媽說說,讓你大栓哥娶了你家去就得了。」
蘇婆子跟劉氏都笑了起來,明薇也掩著笑,採薇心裏咯噔一下,心道:怎的忘了這茬,這裏姑表姑舅做親可有的是,這會兒大人們當笑話說,以後說不準就了真的,得想個法子,把這事先弄黃了。
想的功夫,已經被劉大虎給抱進了屋裏,貨也先卸了下來,擱在院子裏的草棚里,蘇婆子忙著給兩人倒水,一疊聲讓劉氏去做飯嚷嚷著:「大晌午的回來,指定還沒吃飯呢,即便路上吃了乾糧也墊不了飢。」
劉氏應了忙出來外屋備飯,讓採薇去穀米缸里拿幾個蛋出來,剁上半顆蔥,炒了半碗,又烙了幾張蔥花餅,盛了半碗鹹菜端了進去。
一時等兩人吃了飯,收拾了碗筷,自己才細問經過,這一番提心弔膽過來,賺不賺錢,劉氏倒不怎樣在意了,人平安回來了就是大幸,別管窮富,一家子能守在一起就是最好沒有的了。
可這一問才知道,丈夫跟兄弟走這一趟卻是大大的有收穫,除了當初帶出去的本錢,車上的貨都是賺的。
劉大虎道:「真是那句話,只要下了辛苦,就沒有不賺錢的買賣,我跟姐夫可犯了回傻,忘了人家跑南北貨的,都是來回的買賣,把北邊的貨帶去南邊子賣了,換了銀錢再辦了貨回來,一來一回賺的錢可是雙倍,我跟姐夫這回可長了見識,那南邊遍地都是錢,就沒人彎腰撿上一撿,讀書的人多,做買賣的人也多,那些綢瓷茶葉香料都跟不要錢似的便宜,同樣的東西跟北邊比起來差了幾倍的價錢呢,竟是不用鑽營什麼門路,直接倒蹬了過來,就沒有賠的,頭一次沒著門,我跟姐夫商量著,那些瓷的利潤固然大,卻是個易碎的件,香料倒是個賺銀子的好買賣,如今京城裏大戶人家都要這個,是俏的貨,無奈本錢大,最後就弄了個穩妥些的,躉了些茶葉回來,趕在麥收前那幾天到了京城,正好是頭一季兒的春茶,咱們是小本錢買賣,量不大,也不能找那些大的茶樓,可巧去年跑皮子歇腳兒的茶棚老闆是咱們的老鄉,幫我們尋了幾個茶棚,那幾挑茶葉,沒幾天就賣了,又置辦了些京城的玩意兒,想著再跑一趟,到年底回來,咱兩家就能過個足的年了。」
劉氏知道兄弟是個心思活腦筋快的,且是個朋好友的,種地不見得如何,做生意卻正對了岔口,丈夫跟著他自然不會吃虧,只是這一來一去山高水遠的,倒讓人惦記,遂問了句:「路上可還太平?」
蘇善長瞧了大虎一眼,最後道:「雖是有些岔頭,好在運氣不差,也沒出什麼大事。」劉氏這一聽就知道肯定是有事了,想來丈夫是怕婆婆年紀大了,跟著擔驚怕,故此下了,便也沒下死力的問,計量著晚上回了屋,再好生問來。
採薇卻出了會兒神,是忽然想到以前看過第一個紀錄片,一個百年老字號的茶莊發家致富的經歷,兩相一對照,倒是覺得跟爹和舅舅有些異曲同工之妙,把那套搬過來告訴舅舅,沒準有用。
想到此,便問道:「舅舅,你們從南邊帶過來都是些什麼茶?」劉大虎見的正經,覺得甚為有趣,便答道:「自然都是些最便宜的,貴的本錢大,我跟你爹哪來那麼多銀子,以後賺的利多了,或可弄些細的好茶來試試。」
採薇急忙搖著小腦袋道:「那些好茶都是有錢人家才吃得起的東西,且那些有名的茶莊茶號,早已了主戶,哪有旁人進去的空,再說,有錢人畢竟,還是最平常的老百姓多些,這個龐大的客戶群才是最快的生財之道,要我說,舅舅就躉那些最便宜廉價的茶回來,卻要挑些特別的才能賺錢。」
採薇說的太順當,都忘了裏這些,豈是一個八歲孩子該說的話,意識到屋裏所有人的目都盯在上,才醒悟過來,尤其蘇婆子跟劉氏,那目跟看怪一樣。
採薇心裏一驚,可不賣弄的過了,這要怎麼收場才好,腦子無數念頭閃過,無奈一時沒有好的應對,就聽明薇撲哧一聲笑道:「可是那些日子見天跟著小叔聽馮秀才講古,魔怔了。」
明薇這一說,劉氏跟蘇婆子都笑了,倒忘了馮秀才這岔兒,這隔壁的馮秀才原不是這裏的人家,祖籍是兗州府的,也是書香門第,家裏也有園子有地,有僕人伺候著,不想後來一場大火燒了個,窮的連飯都吃不上了,真是那句話,貧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馮家這一窮,那些平日來往走的親戚一個都不靠前,馮秀才孤苦伶仃一個人,一氣之下就離開兗州,上這定興縣蘇家莊來娶了媳婦兒落了戶。
趕上沒事的時候,就把那些書上看來的市井俚俗的故事,講給村裏的孩子們聽,蘇婆子跟劉氏時常跟他家娘子湊到一起做活計,倒也聽了幾耳朵,倒是有意思,有那些做買賣發家的,也有那要飯的最後當了將軍的,還有趕考的最後得中了狀元的,這會兒明薇一說,才想起來可不就是聽了這些的緣故。
劉氏笑著點了點的額頭:「看著靈,原來是個老實頭,馮秀才說的那些,不過哄著你們玩笑一陣子罷了,故事裏的事兒若當了真,馮秀才豈不早了大買賣家了,哪裏還會給人家當私塾先生的道理。」
蘇採薇心裏暗暗鬆了口氣,冷汗都下來了,卻聽蘇大虎道:「以前趕集的時候,遇上那說書唱戲的,也偶爾去湊湊熱鬧,那戲文和書裏面說的雖懸乎,卻也不是全無道理,二丫頭你跟舅舅好好說說,怎樣挑那些特別的茶,或許真有用也未可知。」
採薇半天才小聲道:「想來南邊的花多,那些茶跟花一起製花茶,想來算特別的。」被劉氏和蘇婆子一嚇,採薇再也不敢明目張膽的賣弄,只能吱吱嗚嗚的提醒,盼著舅舅是個奇才,能明白話里打的啞謎。
劉大虎真低頭想了一會兒,忽然眼睛一亮道:「倒是想起來一種,姐夫你還記得不,咱們躉茶的哪家茶農,把那些剩下的茶葉沫和他家種的那些茉莉混在一起熏制,雖散碎,泡了水卻分外香甜,竟是比咱們躉的那些都好吃,當時,他說若是咱們要,還有好幾挑子呢,給點錢就賣,白擱著也沒用,反正不用幾個錢,這次咱們帶些回來試試,若果有行,倒是一樁蹊蹺的好買賣。」
採薇暗暗點頭,這個舅舅別說,真是個有眼,有頭腦的人,蘇善長道:「這次讓善學跟咱們一塊兒去,有了人手,多雇上一輛車,再找個車把式搬搬抬抬的,也能多躉些貨回來。」
劉氏忙道:「小叔也去?」蘇善長這個主意正中了蘇婆子的心思,蘇婆子本來也琢磨讓小兒子也跟去才好,這麼來回跑了,不說兄弟之間多個幫手,將來也是個營生,銀子更能多賺一份,跑兩年,說不準娶媳婦兒的錢就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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