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咋不按套路出牌？”

寧修幾乎是下意識地口而出。

葛葉見寧修終于吃癟，心底一陣的暗爽。

“這才對嘛，老頭子我終于也算是掌握了一次主權。”

葛葉端起茶杯又得意地喝了一口道：“什麼套路，什麼出牌？年輕人不要激嘛。”

“不是。”寧修現在的腦子有點套，按照套路來說，這東西不應該自己來說嗎？然后大儒被震驚的無以復加，可能還要生一場病，搞一個幾十年白活了的樣子，之后非要拜自己為師嗎？

怎麼現在反過來了？

寧修又哪里知道，他剛才想的那些事，葛葉都已經做了一遍了，只是……不是在他的面前做的而已。

“這是葛老你想出來的？”好半晌后，寧修才說道。

“對啊，怎麼？你對這句話有什麼悟？”

葛葉放下了茶杯，手捻須髯，撒起謊來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看著寧修的目死死地盯著自己，臉上的神變也不變一下，心底卻是暗自得意。

“小樣，老夫年輕時候可是京城第一風流才子啊！風流懂不懂，不會騙小姑娘是風流不起來的！當年我左手詩詞，右手無雙騙，不知道讓多小姑娘傾倒，就憑你還想從老夫臉上找出破綻？”

寧修還真沒有在葛葉的臉上找出破綻，良久之后，他的眼中閃過了一抹慨。

“看來真是不能小覷任何人啊。”

“不過也是，宋朝的張載能夠想出這句話，這葛葉為夏朝大儒，能夠想出來，也算是理之中。”

“只是……這未免有些太巧了。”寧修在心底暗暗搖頭：“要不是我把那紙給撕了個稀爛扔了出去，我怕是都得懷疑是葛葉上大伯家看到了。”

只是腹誹歸腹誹，葛葉能說出這句話來，他在寧修心底的地位，一下子就提升了起來。

寧修收斂了臉上那些表，嚴肅地沖著葛葉一拜道：“葛老大才。”

葛葉微微一笑，心底卻說得是“陛下這招可真好使。”

沒錯，這其實就是在寧修來之前，趙極和葛葉商量出來的對策，要不是王塵來攪局，這招早就已經用上了。

不過現在用上看來效果也不錯。

葛葉手捻須髯，心中很是得意，他對寧修的這一拜，其實心底是有些惶恐的，因為說到底，這四句話可是大大的震撼了他的心靈，可是現在自己卻剽竊過來欺騙人家本家。

“這一切都是為了大夏能多添一位麒麟子。”

“老天爺你要是覺得我不誠實，也不要來找我，這都是皇上出的主意，天子天子，你自己的兒子，你得有個原諒哈。”

給自己一頓心理暗示之后，葛葉徹底的沒有了包袱，練地擺出了高人兼知己的架子道：“寧修，你覺得這句話說的如何？”

葛葉說的時候，心底很有自信，想的是你總不能自己否定自己吧？

所以他一邊說著，一邊已經開始在心底組織起語言了。如何把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和做聯系起來啊，如何說一說做有利于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啊之類的。

屏風的趙極也是微微一笑，在他看來，這幾乎就是勝券在握了。

廳中唯一一個第一次聽到這句話的葛云風，則是直接傻了，一邊擱那翻來覆去地小聲嘀咕著這四句話，覺得爺爺實在是太牛了，一邊又看著寧修，尋思這個要休了尚書之的猛人會如何回答？

估計也會同意爺爺的觀點吧？

但……另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在短暫的驚訝之后，寧修卻是搖了搖頭道。

“不怎麼樣。”

葛葉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屏風后面的趙極笑容也凝固了。

正在那叨咕那幾句話的葛云風瞪大了雙眼，心說不愧是要休了林若彤的猛人啊！

“你……為什麼這麼說？”

葛葉差一點就想重復一句寧修剛才說的那個你怎麼不按套路出牌，只是最后生生地忍住了。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這明明是寧修自己寫的，怎麼最后還能這樣？

“因為這句話，在我看來，太過空泛了。”

寧修坐了回去，輕呷了一口茶，悠悠地說道。

宋代大儒張載的這句話，即便是后世，那也是無數人的座右銘，葛葉能夠說出來，寧修真心很佩服他，所以他并非是穿越者的優越作祟，而是因為……他當真不是很認同這句話。

那就是他用來練筆的而已。

“你……你展開講講。”葛葉現在的腦子有些，這四句話，撥開了他眼前幾十年的迷霧，讓他生出了一種朝聞道，夕死可矣的覺。可現在，這句話的主人卻否定了他，這不讓葛葉的世界有些崩壞。

葛云風和屏風后的趙極也都是屏氣凝神。

寧修放下了茶杯，很認真地說道。

“這句話當然很好，但是卻終歸有些空喊口號了。”

“為天地立心，那什麼是天地？是君王？還是百姓？”

“為生民立命，是為了自己的親人？還是一家一姓？”

“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什麼算是往圣，有什麼標準？萬世又是多久？一百年？一千年？”

“什麼又才算是太平？天下沒有兵戈？沒有戰？還是百姓足食？又或者沒有了迫？”

“這話，太過宏大，讀書人開書讀了，會覺得神振，為者讀了，會生出造福萬民之意，就連升斗小民，也不會產生萬丈的豪。”

“可是這樣的豪維持不了多久的。”寧修面對有些發急的葛葉說道：“我覺得，理想可以遠大，但是目標卻一定要切實。一個人的目標，應當是跳一跳就能夠得著的。”

“這句話很好，可如果人人都學這句話，就會迷失在宏大的遠方，失去了眼前的方向。”

“空談誤國，實干興邦，莫外如是。”

“所以說啊，葛老，我……不是很認同這句話……做人嘛，要有一個腳踏實地的目標。”

咔嚓，又是一聲大雷劈在了葛葉的頭上，葛葉好半晌之后，才艱難地說出了一句話。

“那……你的目標是什麼？”

寧修了個懶腰，看向了寧宅的方向道：“我現在的目標，就是回家看看大伯和我那堂弟到底怎麼樣了？如果他們沒事……我想吃三大碗米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