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花眠回到劇組時,今晚的夜戲已經開始,攝影機位、打板各就各位,外加圍觀工作人員里三層外三層將那剛剛鬧過平地一聲驚雷的王爺府圍了起來,一切井然有序得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河神書》第二十一集第一場夜戲正在拍攝準備中,說的是男主與其初化為人的戰馬在院中起了爭執,是月下的一段武打戲,此時,導演正在給演員講戲。
沒有人注意到花眠回來了。
對此,花眠倒是習以為常,片場魚龍混雜,明星云集,整天價上億的和下一餐都不知道有沒有著落的也許就在一場戲里準備出現在同一個鏡頭——大小事三三兩兩,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怕是多到說也說不完。
……如此這般,又怎麼會有人有閑心關心一個小小現場道師的死活。
……所以,不失。
站在黑暗之中,花眠撈起袖子,給自己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然后深呼吸一口氣慢吞吞地走向正在整理道箱、清點今日使用道準備搬運回道車拉回去的同事們,往他們后一站,順手將一個搖搖晃晃的小姑娘手里沉重的箱子接過去:“我……我回來了。”
大家的第一反應是箱子怎麼說話了。
定眼一看才發現原來那巨大的箱子后面還長了兩條。
之前抓著花眠問吃了晚飯沒的妹子B蘇晏,行一年多,因為格外放不怕冷場,在整個工作室里與花眠已經算是難得親近……這會兒見完整地回來了倒是真心實意地松了口氣,把手里那幾十斤男人都不一定扛得的箱子從小細胳膊里搶回來,從頭到腳將了一遍確定沒有胳膊的,蘇晏長吁出一口氣:“嚇死人了,之前我折回前一個場景整理東西,來到這邊時候就聽他們說你被劫持了,又被警察帶走了,怎麼回事啊?沒傷吧?給你發短信你怎麼不回?”
一連串的問題砸的花眠有些暈眩。
聽見蘇晏的話,連忙低頭索著從子里掏出手機,看了眼,又摁了摁,才發現手機屏幕是黑的,慢吞吞道:“沒電了。”
蘇晏:“……”
這年頭誰在外面跑外勤不用移電源?
花眠:“……”
反正也沒人要通過手機找我。
面對那雙理直氣壯且無辜的眼,蘇晏嘆了口氣:“那個人是誰,他到底為什麼找上你?”
當蘇晏的大嗓門將周圍的人都吸引過來,花眠臉上微微繃,小心翼翼瞥了眼蘇晏意思是你怎麼這麼大聲吼得大家都看過來了,隨后只好低下頭盯著腳尖:“我也不知道,他好像說我拿了他什麼東西……”
聲音小得除了蘇晏之外幾乎誰也聽不見。
但是這并不妨礙早上跟花眠告白過的服裝組小王開人群過來,小王高胖,像門板似的看著高大,這會兒墊著腳通過還沒開的人群沖著花眠,用高高的嗓門嚷嚷:“花眠,你沒事吧?”
這下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花眠好久沒有為這麼多人的視線中心,一張臉憋得通紅,整個人卑微得都快想要把自己埋進地里去……
“回來了啊。”
“握草,怎麼無聲無息的?”
“和幽靈一樣,真恐怖。”
“要說剛才那個人為什麼找上,大概就是同相吸也說不定,哈哈,蒼蠅不叮無蛋,一個掌拍不響,誰讓那麼奇怪的……”
周圍七八糟的討論聲傳耳朵里,花眠的頭埋得更低了些——藏在高領后的輕輕咬住下,微微蹙眉,并不知道在這件事里,做錯了什麼要被這麼說。
明明被人挾持的是。
只是站在那里刷油漆而已,像個普通的正常人一樣。
“王哥,我沒事,謝謝你,能放手嗎……”
花眠蚊子一般,小心將自己的小細胳膊從服裝組小王手里出來,張之中,抬起手將耳邊垂落的微卷發別至耳后——這時,突然覺到越過多層人群有一道讓人無法忽視的目定格在自己的臉上,花眠微微一愣抬起頭,卻猝不及防地隔著人群,與很遠的地方,燈、打板中央的人對視上。
是《河神書》男一號白頤。
花眠:“?”
只是對方很快將頭擰開,仿佛那片刻的對視只是偶然。
而在遠離花眠所在暗的人群中央——
“這個時候,面對突然化作人的戰馬,冷靜下來后,男主應該有的思想是矛盾的,一方面驚訝,一方面也開始反思,這麼多年自己南征北戰,戰無不勝,是否是因為有非凡坐騎,在逐漸加深這種自我懷疑之中,他開始變得不安——喂,白頤,你有沒有在聽我講的!”
導演手中卷一卷的臺詞本“啪”地敲在面前的英俊男人肩膀上。
披著外套、著戲服的男人垂下眼,長而濃的睫在眼下投下一片影遮去眼中緒。
“我在聽啊,”他懶洋洋地說,“……剛才傳聞被瘋子挾持的那個現場好像回來了。”
導演一臉茫然:“現場?誰?大神,你怎麼這麼閑,還有空管這種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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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也沒有。”男人笑了笑,淡淡道,“就說一下,你繼續。”
……
這一天。
凌晨二點半,今天的全部戲才勉強拍完。
收拾好東西回到酒店,洗漱躺下已經是接近四點。
因為是副,在工作室和劇組里多還有一點地位,再加上古怪的格被人照顧(……),花眠自己擁有一間房間,回到房間關上門就整個人可以放松下來,這是最慶幸的事。
……………說來也覺得自己很沒用,畢業那麼多年,還是覺得和別人流是一件麻煩且困難的事,如果可以,寧愿和各式各樣的道用材料、漿糊、雙面膠以及剪刀等工相伴到老。
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腦海之中將今晚發生的事以每一幀的速度緩慢、細細重復播放,月之下,那個人那雙清冷的眼……
“……劍鞘。”
雙手放在側,花眠喃喃自語——
“那是什麼啊?”
翻過,睡在的酒店床墊上發出沙沙的聲音;剛洗過吹干的頭發蓬松溫暖,稍稍偏過頭,鼻尖就能嗅到好聞的洗發味道……淡淡的玫瑰香讓人放松,花眠眨了下眼,放松下來后,無盡的睡便瘋狂襲來——迷迷糊糊之中心里想著“可惜了那張臉,并不比白頤差多的,不知道為什麼瘋了”,約自己也被這樣的想法嚇了一跳。
……最后腦海里,是想著今晚那個瘋子的冰塊臉睡著的。
一夜有夢。
只是奇妙地以第三視角的方式,瘋狂地重復著今夜月下,站在王府門外椅子上的與站在王府月下男人對視的那一幕,他說……
【無歸劍的劍鞘,在你上?】
【把無歸劍的劍鞘,出來。】
【我的‘無歸’分明到了劍鞘共鳴,速速出,饒你不死!】
……
淺眠四個小時后就從夢中驚醒,坐在大床中央的姑娘長發發有一些些凌,整張臉放空了一會兒,然后一臉懵地抬起手了自己的脖子……
“……”
還好,腦袋還在脖子上。
只是夢里,被那柄致的長劍架在脖子上涼嗖嗖的過于生嚇人。
花眠長嘆一口氣,將這些有的沒的拋到腦后,從床上爬起來——昨天剛跟過一場夜戲,今天早上換別的同事跟劇組,可以慢吞吞地洗漱、穿,然后下樓,在酒店提供的早餐結束前吃個早餐……
冬天,熱乎乎,白的包子最應景了。
里叼著一個包子,拎著裝了另外幾個包子的食品袋,手機里給大清早出門跟組、剛才撒似的鬧著要送早餐的蘇晏發了個微信【我一會兒到,你先喝口水】,花眠不急不慢地走出酒店大門——
早上酒店門前人煙稀,令人放松。
心很好,花眠小小聲地哼著歌兒,叼著的包子有些燙牙,在來到酒店外有寒風迎面吹拂而來時,呼哧呼哧地將松開——
在里的包子掉落時準確地用小手接住,然后張開像小狗似的哈了口氣,散熱。
就在這時,花眠的作不幸地定格在了這個張著傻乎乎的造型上——
目瞪口呆地看著此時一百米開外,清晨下,抱臂斜靠在樹下的冰塊臉男人……還是那玄古裝,還是那被高高束起一不茍的長發,不同的是,他的背后沒有了那把奪目的長劍。
他原本在閉目養神,只是當花眠走出酒店大門的后一秒,那雙冰冷得仿佛不含一的眼便睜開了,與雙手捧著個熱乎乎包子、滿心歡喜的毫不避諱地對視上。
花眠:“……”
晴天霹靂。
他還在。
他還在。
他還在。
那個瘋子,冰塊臉。
他不會跟著回來的吧?
他不會就這麼守株待兔在酒店門前蹲了一宿吧?
……………………不會吧?
啊。
要瘋了。
微微瞪圓了眼看著男人邁開步伐往自己這邊走來,花眠想要轉逃跑,此時腳下卻仿佛生了,一下子也彈不得……
好心當然也已經被嚇得魂飛魄散。
眼睜睜等待著男人來到自己的面前,高大的形投下的影將籠罩,男人眉眼淡漠:“劍鞘。”
……………………已經惜字如金、言簡意賅到這種地步了。
花眠角抖了抖,張得手在哆嗦,在男人那冰冷的目注視下,雙手捧著還有自己一個小小牙印的包子舉起來遞到男人的面前:“你你你你你好啊,吃早餐了嗎?”
“……”
“……”
氣氛。
好像又變得有點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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