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蛟鎮。
一條街道,幾間鋪子,二三十戶人家。
一道淺淺的河水穿過鎮子而去,兩岸環繞著高低錯落的樹木。
河灘地上,兩匹老馬在啃食草料;兩架大車,擺放一旁;十多個漢子,散落四周各自歇息。
于家村一行,于午后時分來到此,卻沒有接著趕路,而是要就地歇宿一晚。
于野,獨自坐在草叢里,臉上著一抹焦慮之。
據說,由此往南,只需三、五日的路程,便可抵達靈蛟谷。此去能否找到爹爹的下落,他也不知道。
幾丈外,清澈的河水緩緩流淌。河對岸,老樹歪斜,蜷枝頭的鳥兒不時在寒風中發出啾啾的鳴聲。
從鎮子方向走來一群人。
是于二狗父子,還有幾位二十出頭的漢子,無非于全、于猛、于壯等同族的年輕人。
秋狝冬狩,乃是山里人的大事。依著往年的規矩,另有白家村、馮家村與于家村結伴同行。于家村先行抵達靈蛟鎮之后,于佑財吩咐族人在河灘上歇息,他本人則是帶著于寶山前往小鎮的客棧,等候馮家村、白家村的人馬到來。
于二狗奈不住寂寞,攛掇他爹與伙伴們去鎮子上玩耍。傍晚時分,于二狗等人盡興而回,邊說邊笑著走來。
“馮家村已住客棧,白家村尚未抵達呢。”
“三伯也該帶著你我住客棧,總好過這般宿野外。”
“于家村窮啊,住不起客棧。”
“于野,接著——”
于二狗走到近前,抬手一拋。
幾粒紅紅的果子,落懷里。是山里的棗子,粒大飽滿。
于野躺在草叢里,品嘗著山棗的清脆香甜。難得出趟遠門,他也想去鎮子上湊個熱鬧,又怕遭人嫌棄,便老老實實守在原地。幸虧有了于二狗的關照,讓他途中了幾分寂寞。
片刻之后,笑聲傳來。
落日映照的河面之上,波粼粼、水花四濺,還有人影在嬉笑打鬧。
于二狗等人,竟然了袍子,僅著,赤著雙腳,在河水里追逐。還有人抓著魚兒拋向岸邊,再次引來一陣歡呼聲。
于野神一振。
他自在山里長大,最為喜歡的便是捕魚捉鳥。恰見伙伴們玩耍痛快,他難免心難。
于野跳起來,抓起木走了過去。
岸邊的草地上,扔著幾條鮮魚,個頭雖然不大,卻活蹦跳。
于二狗喊道:“于野,一起玩耍啊!”
于全、于猛等人笑道——
“冬日水寒,切莫凍壞了他。”
“瞧他笨手笨腳的。”
“哈哈……”
河水寬約七、八丈,深不盈尺。此時雖然天寒,卻有魚兒逆流游。
于野了靴子,撿起地上的子,慢慢踏河水之中。雙腳乍一水,冰涼的寒意激得他猛一哆嗦。
于二狗與伙伴們又是一陣大笑。
于野沒有后退,淌著河水走了幾步。年心,豈肯示弱。待雙腳站穩了,他舉起手中的木。
正當他低頭尋覓,有馬蹄聲響起。
對岸河堤上,沖出一匹白健馬。
白馬來勢極快,徑直躍水中,鐵蹄卷起浪花,聲勢頗為驚人。而騎馬者應為子,著青單,臉上裹著布帕,看不出年紀,也辨不清的面容。
于二狗等人好奇張。
又是幾匹馬與幾架大車出現在河堤之上。
于野正想抬頭觀,忽然發現腳下的水流之中有魚影盤旋。他急忙揮棒砸去,“撲棱”一聲,一條魚兒破水而出。他驚喜過,急忙手去抓。
與此同時,一聲叱響起:
“閃開——”
一人一馬迎面沖來。
于野躲避不及,只聽“砰”的一聲,人已倒飛而起,直至兩丈開外,“撲通”一聲,摔落在河灘地上。
與此同時,白健馬躍上岸邊,猛然停頓,前蹄騰空,鬃甩,馬首高昂,咴咴嘶鳴。馬上之人轉腰,遮面的布帕隨風飄,約出白皙的面龐,在落日余暉的映襯之下,那閃現即逝的容更添幾分絕與神。
于野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左手抓著木,右手抓著一條魚,模樣狼狽不堪。
騎馬之人回首一瞥,神中似有歉意,卻又手一拍,馬兒四蹄騰空,帶著飛濺的水花與草屑疾馳而去。
于野掙扎著坐起,心神有些恍惚。
而他尚未緩口氣,又有馬蹄聲、水流聲與喊聲響一片。
幾匹馬與四架大車,越過河水而來。隨后跟著數十條漢子,均為山里人的裝扮,背著弓弩,帶著刀劍,無不強壯彪悍。
于二狗等人跟著跳上河岸,驚嘆不已——
“那子手了得。”
“據說是白家的小姐,大有來頭。”
“于野,傷著沒有?”
于野赤著雙腳坐在地上,猶自怔怔失神。聽到于二狗的詢問,這才發覺手上帶著跡。摔出去的時候,手里依然抓著河魚,誰料魚鰭過于鋒利,竟然割破了手掌。他拭著手上的跡,答道:“無妨!”
暮降臨。
河灘上,燃起火堆。
于家村的漢子們,圍坐取暖,燒烤吃食。
于野獨自躺在草叢里,默默的兩眼天。
一清冷的彎月孤懸天邊,幾點星閃爍朦朧。隨著夜漸深,無邊的寒意籠罩大地。
于野裹羊皮袍子,心緒有些低落,而他眨的雙眼中,著一疑之。
那個縱馬沖撞的青子,竟是白家的小姐。
一個兒家,竟也參與冬狩?
為何如此野蠻?
倒也不能怪,誰讓自己阻擋人家的去路呢。不過,未見有何作,也未被馬兒撞擊,自己便稀里糊涂的飛了出去。
那一刻究竟發生了什麼?
“于野!”
五伯于石頭走了過來,手里拿著一條用樹枝串著的烤魚。
于野忙著起,便聽道:“你這孩子,遇見飛馬沖撞,也不知躲避,所幸沒有大礙!”
于石頭的話語中,著長輩的呵護之。
于野接過烤魚,忍不住道:“五伯,侄兒有事請教!”
于石頭轉要走,遂腳下一頓。
“我爹他……他真的死了?”
“嗯!”
“我爹的尸骨呢……”
于石頭突然沒了耐心,頭也不回道:“歇著吧,明早趕路呢!”
“五伯……”
于野還想追問,五伯已背著雙手離去。他有些沮喪,舉起手中的烤魚咬了一口,鮮的魚吃在里,竟然沒有嘗出滋味。
不遠的火堆,燒得正旺。明亮的火,映照著一張張獷的笑臉。流淌的河水,潺潺不息。淡淡的寒霧,從水面上氤氳而起,再又彌漫荒野……
午夜過后,刮起了風。
許是寒冷難耐,于野從睡夢之中睜開雙眼。
天上的彎月,沒了蹤影;陣陣寒風,在黑暗之中打著盤旋。
于野爬了起來。
昨夜點燃的火堆,早已熄滅。二十多位山里的漢子,橫七豎八躺了一地。拴在遠的兩匹老馬,沖著他這邊打著響鼻。
于野手了把臉上的水,抓著木,挑起包裹,卻又傻傻的杵在原地。
叔伯兄弟們尚未醒來呢,他已忙著啟程了。只怪他心事太重,難免莽撞冒失。與其這般等待下去,不如四走一走,活活筋骨,暖和暖和子。
于野丟下行囊,循著河岸走去。
沒走幾步,一道黑影尾隨而來。
于野猛然轉。
是頭黑狗,搖頭擺尾,吐著舌頭,蹦蹦跳跳跑到他的面前。
“打——”
于野作勢驅趕。
此次外出打獵,于家村帶了幾頭土狗。他曾被土狗咬過,至今心有余悸。
黑狗躲閃跑開。
河面之上,飄著一層淡淡的霧靄,寒風擾之下,猶如寒煙崩。四周的原野山林,隨之縹緲虛幻起來。獨自行走此間,舉目寂寥蒼茫。那未知的天地,使人不多了幾分探索的念。
往北而行,河水漸深。岸邊的灘地上,長滿了蘆葦與樹叢。
于野信步閑走,不忘揮拳踢舒展著筋骨。許是趣大發,他撿起塊卵石扔了出去。石子在河面上打了幾個水漂,遂即又消失在“嘩嘩”的河水中。
須臾,幾塊石頭擋住去路。四周的蘆葦叢更加集。
于野走到此,子漸漸有了暖意。他解開袍子撒了泡尿,微微打了個冷。他正要原路返回,又不住停下腳步。
“師兄……”
“師妹……”
誰在說話?
石頭、樹叢遮擋著,什麼也看不見。
于野尚自狐疑,話語聲再次隨風傳來——
“師父閉關如何……”
“玄黃丹,功虧一簣,我奉命下山,陪同師妹走一趟大澤北地……”
“若得丹藥相助,師父能否筑基……”
“指日可俟……”
大澤?
記得爹爹說過,祖輩居住的于家村,只是一個偏僻的小地方。星原谷與靈蛟鎮之外,另有廣袤天地,稱為大澤。
師兄、師妹?
對話的一男一,是何來歷,玄黃丹、筑基,又是什麼意思?
于野好奇心起,循聲走近兩步。
對話聲,突然沒了。與之瞬間,一聲呵叱在頭頂響起:
“何人聽?”
于野嚇了一跳。
兩道黑影從天而降,隨之勁風撲面,不容他看得分明,人已“砰”的摔倒在地,接著后背一沉,像是了塊大石頭,竟然讓他彈不得。
“小子,找死!”
“啊——”
被人踩住后背,骨“咔咔”作響,頓時疼痛難忍,于野不住慘一聲。
“師兄,莫要節外生枝!”
“哼……”
于野趴在地上,骨頭疼痛斷,整個腦袋扎草叢,憋得不過氣來。忽然覺著后背一輕,他慌忙翻坐起。
一道人影站在他的面前,冷冷出聲道:
“在此作甚?”
天已蒙蒙亮。
出聲之人,是個年輕子,著青長衫,頭頂束著男人才有的發髻,臉上卻遮著一層布帕,本看不清模樣。倒是的神有些悉,依然冷冰冰的讓人捉不。
于野張口結舌道:“我……我是于家村的于野。”
子微微皺眉道:“你聽到了什麼?”
“我撒尿來著……”
“呸,鄙之徒!”
子極為厭惡的啐了一聲,轉離地飛起,不過眨眼的工夫,已如風兒般的飄然遠去。
于野驚魂未定。
石頭與樹叢,足有兩人多高,竟被一個子飛躍而過。與對話的師兄,或已先行離去。那人不僅行蹤詭,也更為兇狠霸道,竟不分青紅皂白,便要取他命。
剛才聽到什麼?
沒聽懂啊。
“啪——”
遠傳來一聲清脆的鞭響。
此時,殘夜已盡。
晨中,于寶山父子倆在催促眾人起。接著群的人影與車馬出現在河灘地上,人喊馬嘶的好不熱鬧。
白家村、馮家村的人馬,已與于家村匯聚一。
啟程的時刻到了。
于野不敢耽擱,撒往回跑去。
于二狗與幾個年輕人圍在一起說笑,他見于野返回,暗暗使個眼神,悄聲道:“嘿,我打聽了,那位白家小姐白芷!”
喧鬧的人群中,果然來了一位騎馬的子。看的著打扮,顯然便是之前罵他鄙之徒的子,只是臉上依然遮著布帕。即便如此,其單薄的衫,窈窕的段,縱馬的英姿,依然顯得與眾不同。
白芷?
于野忍不住多看一眼。
那位白家的小姐,已驅馬穿過人群,趟過河水而去。于寶山與幾個年輕人,還想著湊近結幾句,奈何追趕不上,只得訕訕作罷。
白芷的師兄,沒有現。
“白小姐返鄉參與冬狩,只為下山游歷。據說自修道,懂得鬼神之哩,嘖嘖!”
于二狗比于野年長兩三歲,喜歡打聽奇聞異事,對于白小姐的來歷如數家珍。村里的于全、于猛、于壯等年輕人,也是滿臉的仰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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