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沒想到蘇輕窈竟然信了,楚淵好半天沒說出話來,跟在後面的黃門宮也沒人敢吭聲,場面一下子就靜下來。
一陣微風拂來,吹散了一白日的煩悶,也吹醒了蘇輕窈。
蘇輕窈左看看右看看,發現婁渡洲一個勁沖自己使眼,頓時就明白過來。
剛才陛下真是逗自己玩呢。
跟楚淵前世今生都沒什麼太深刻的接,對他是一丁點都不了解的,如今雖說重回一世,卻只能索著前行,每次跟楚淵說話都特別認真,生怕說錯半句。
這會兒吃飽喝足,難免有些困頓,就這麼小小走了神,就在陛下面前出了洋相。
待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犯了蠢,蘇輕窈臉蛋一下就染上胭脂,覺得有點丟人。
「陛下,咱們還是上去賞月吧。」蘇輕窈小聲嘀咕一句。
楚淵微微勾起角,沖婁渡洲招招手,婁渡洲便親自上前,扶著蘇輕窈往屋頂上爬。
木梯是臨時搭的,左右都有扶手,看起來很是安全。然而蘇輕窈剛一踩上去,就聽到木頭髮出「吱嘎」聲,還微微晃了兩下,嚇得一把攥住扶手,好半天沒再往上走半步。
婁渡洲憋著笑,勸:「樓梯結實著呢,小主別怕。」
蘇輕窈兩戰戰,泛白,使勁搖了搖頭:「要不……咱們就在水榭里賞月吧,也好。」
楚淵就站在後,淡淡出聲反駁:「不好,不夠高。」
一聽高這個字,蘇輕窈抖得更厲害了。
咬牙關,心裏罵了皇帝陛下百八十句,才鼓起勇氣繼續往上走。
這一會兒的工夫,天微暗,乾元宮中宮燈璀璨亮起,也照亮了蘇輕窈腳下的木梯。低頭看了看地面,又抬頭看著那遙遠的屋頂,只覺得眼前發黑。
為何讓經歷這一遭?
重生回來是想搞票大的沒錯,但發現實在沒發揮的機會就偃旗息鼓,老老實實窩在碧雲宮過日子。明明這一世什麼事都沒做,怎麼就這麼倒霉?
是真不知道,陛下還有這大半夜爬屋頂賞月的好。
蘇輕窈站在樓梯當間,要上不上,要下不下,婁渡洲跟在邊上,也有些急了。
「小主,咱們往上看,盯著盡頭走就不怕了,您信臣。」
這節骨眼,無論怕不怕都得繼續走,蘇輕窈深吸口氣,抖著繼續往上爬。
越往上走,風兒就越大,吹得人滿舒爽,就連心也跟著靜了。
楚淵淡定走在後,見腳步越來越快,也漸漸不再抖,不知怎麼的自己也跟著靜了心,不再想著逗。
當蘇輕窈最終站到水榭屋頂后,那種滿足一下子襲上心頭,小心翼翼在屋頂上走了兩步,回頭笑道:「陛下,這裏能看到好遠。」
月下,臉蛋微紅,一對酒窩若若現。
杏眼笑彎彎月牙,平添三分可與活潑。
確實,不是宮中最漂亮的子,平日裏從不顯山水,既不嫵也不妖艷,矮矮小小的個子,桃兒一般的臉蛋,卻人看了心裏頭舒服。
楚淵這輩子也就認真端詳過母后的容,其他人他是真沒怎麼認真看過的。
反正,看不看又有什麼區別呢?
但蘇輕窈卻了他命中的驚變,無論好壞,無論對錯,他都想試試,看看這個驚變是否能改變他的命運,也改變大梁的國運。
然而他卻本不知要如何跟人相。
前世沒有這經驗,今生就只好索著學習。父皇早逝,母后又一直為他心,他不好拿這些瑣事去煩,就只能自己憑心而為。
看著小姑娘笑意盈盈的樣子,想到剛才自己莫名的放鬆,他突然覺得自己簡直是天才,跟人相這不是很簡單嘛。
有什麼好為難的?
這麼一想,楚淵就更是放鬆,他命人準備好墊,自顧自坐在屋脊上。
等了一會兒,見蘇輕窈沒靜,他又看了一眼婁渡洲,拍了拍邊的位置。
婁渡洲就趕示意蘇輕窈也坐下,還地搬來一個小茶桌,擺上茶水點心,彷彿陛下和才人是來春遊的。
蘇輕窈默默坐在楚淵邊,一陣微風吹過,送來那悉的龍涎香。
這味道確實有些醉人。
兩個人就這麼沉默地坐著賞月,可能是楚淵存在太強了,坐了一會兒,蘇輕窈就忍不住瞄他。
不得不說,楚淵是蘇輕窈見過最風采出眾的男人了。
蘇輕窈沒見過先帝,卻是認識太后的,楚淵的面容有太后五分和緻,卻也有深邃和雋逸,哪怕這麼面無表看天時,都一幅畫。
蘇輕窈心裏的不滿一下子就都消散殆盡,這會兒人景相伴,絕對是賺了,還有什麼好生氣的。
爬樓頂上賞月就賞月,若不是陛下,還沒機會能上乾元宮的屋頂呢。
這麼一看迷,就有點控制不住眼神了,似乎是到蘇輕窈的目,楚淵突然扭過頭來,四目相對的那一刻,蘇輕窈還沒回過神來。
一雙杏眼微圓,眼睛裏有著如澄凈湖水般的清澈碧波,人越看越平靜。
楚淵靜靜看了一會兒,默默紅了耳垂,然後便回過頭去淡淡開口:「好看嗎?」
蘇輕窈這才清醒過來,左思右想,決定拍個馬屁:「好看,陛下是妾見過最好看的人。」
楚淵:「……」
算你答對了。
沉默一但打破,話就好說了。
楚淵掃一眼,漫不經心開口:「你祖父是蘇隆鎮?」
蘇輕窈答:「是。」
楚淵道:「你祖父是個好,南的按察使司年年考校甲等,是其他按察使的楷模。」
蘇隆鎮一輩子鑽研刑名,到任南后,把沉積十年的舊案全部重新偵查,把那些懸案一一破獲,被百姓稱為蘇青天,一度聲名遠播。
楚淵也很欣賞這樣的好,蘇隆鎮致仕時還給了加厚一等的賞賜,給了蘇家滿門榮。
說起家中祖父,蘇輕窈有一肚子話想說。
上輩子進宮后沒有再見祖父,等升至熙嬪可接見娘家親眷,祖父已七十高齡,無法長途跋涉進京來見。
從未曾想到,當年宮前一別,便是最後一面。
在家中時最喜歡跟著祖父,聽他講那些離奇曲折的案子,聽他說如何剝繭,從細微尋找到線索,祖父是個很和藹的人,家中的每一個孩子都喜歡他。
「祖父很厲害,沒有他破不了的案子。」蘇輕窈滿臉自豪。
楚淵看著,卻說:「你父親叔叔卻沒得老大人半分真傳,老大人這一致仕,真是國失棟樑啊。」
說起家中事,蘇輕窈莫名放下心防,笑著說:「祖父並不介意這個,他總說人各有志,孩子的前程都是自己的。他是父親,卻也不能迫自家孩子一定要做人上人。家父喜書畫,一心雅意,並不想做大,小叔和小姑也各有志向,祖父從未因這事生過氣。」
「人生苦短,若不及時行樂,豈不白來一遭。」蘇輕窈學著祖父的語氣,懷念般地道。
楚淵其實也是幾十年未曾見過蘇隆鎮了,現在跟蘇輕窈這般回憶往昔,竟也有些懷念,那些藏在記憶深的碎片一點一滴被牽扯出來,讓他多了幾分嘆。
重生回來,他總是覺的心浮氣躁,彷彿這都是一場夢,一點真實都沒有。
雖心底深知道這都是真實的,卻還如一個旁觀者,冷眼看著這個世界。若不是還能見一見母后,時常去膝下承歡,他也不會這麼努力想要改變未來。
如果他能改命,是不是母后的壽數也能延長?
若不然,他們這難得的母子緣分,也維持不了多久了。
楚淵垂下眼眸,卻說:「老大人天豁達,很讓人敬仰。」
蘇輕窈沒有看出他這番思緒翻湧,自顧沉浸在回憶里:「是啊,家中小輩都很崇敬祖父,妾小時候十分頑劣,書讀得馬馬虎虎,字畫也不甚通,便是紅也沒什麼天分,母親很為我著急,原本還要再讓我去無名山的晉江書院求學,還是祖父攔下來的。」
聽到說字畫紅不,楚淵只是安靜聽,一言不發。
蘇輕窈自己全無所覺,字畫紅手藝,全靠幾十年時磨鍊出來的,哪怕再沒天分,時都能彌補一切。
如今一手字儼然有些大格局,可自己卻不覺,因無人誇讚吹捧,依舊認為自己只通。每個人看自己都是頂好的,也如此,可並不能厚臉皮認為自己就天下無敵,好得讓人連聲讚歎。
敢拿佛經給楚淵,不過認為自己寫了幾十年,再無天分,也有勤工。
無他,唯手爾。
楚淵就這麼聽念叨,偶爾補充一句,氣氛竟也和諧。
等夜深沉,楚淵瞧蘇輕窈直眨眼睛,就知道已經困頓。
聽說話都有些含混不清,楚淵才道:「你說自己字畫不通,可一手佛經楷卻寫得極好,已略有小。」
蘇輕窈下意識道:「抄了那麼多年,自然是極好的……」
這麼說著,突然心驚,舌頭使勁打了個轉,找補一句:「母親總說我沒甚特長,就只教我抄經,從小抄到大,抄了好多好多年呢。」
楚淵扭頭,直直看向。
蘇輕窈一顆心都要跳出嗓子眼,臉上卻努力維持表,眨眨眼睛,佯裝可:「妾說錯了嗎?」
楚淵看了一會兒,忽地粲然一笑:「不,你說得很好。」
不知怎麼的,蘇輕窈覺得心跳驟然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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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才人:跟直男談,就是這麼累,還要上房揭瓦……
陛下:什麼,難道不浪漫嗎???
蘇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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