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雪里走到虞綺疏面前，雙手捧劍歸還：“你娘親的嫁妝，完好無損。謝謝。”

虞綺疏神恍惚地接過，‘臨池柳’不算劍，應算作裝飾品，真的勝了‘熾’？

與張溯源等人相同，他原本也認為孟雪里借劍只是幌子，之所以敢應下周武挑戰，肯定負霽霄真人留下的法。

論法堂弟子們才回過神，激地將孟雪里團團圍住。

“真的打贏了！”

“孟長老，您沒傷吧？”Μ.166xs.cc

孟雪里擺手：“我沒事。他也沒事，只是外傷看著嚇人，回去養兩天就好。”

他們說話時，對面已有兩位弟子跳下寒潭，將周武攙扶上岸，后者半昏迷中不停嘔，袍前襟被水染紅大片，氣若游，果然凄慘駭人。

周武一派的弟子看孟雪里的眼神變了，好像看見什麼可怕怪，不約而后向后退去。

吳競聲音抖：“同門比斗，你竟下如此狠手！”

孟雪里還未答，李唯喝道：“今天是你們四個帶頭挑釁在先。是非黑白，大家有目共睹。”

張溯源道：“周武起手‘白虹貫日’落空，第二招就是‘烈崩天’，乃熾劍最強殺招。孟長老第一次閃避過，算是讓他一招。至于最后那一擊，如果不是劍鞘而是劍鋒，他此時已經沒命了。”

一些修為稍遜，眼力不足的門弟子，聽了這般解讀分析，再回憶比斗過程，發現確實如此

——孟雪里已然留有余地，對戰機的預判，更是強到不可思議。

論法堂弟子們毫無對戰經驗，仍困不解。

“可我只看見周師兄拿劍沖向孟長老，好刺眼的劍芒！結果長老一轉，劍鞘一閃，他就飛出去了。”

“我也是，我本沒看清，只見他被打飛……孟長老，您不是煉氣圓滿？”

否則如何一招致勝，碾破障境對手？

“我是。”孟雪里道，“他輸給我，并非因為境界不如我，‘熾劍’不如‘臨池柳’，也不是寒山的劍訣不夠高明，只是他自己學藝不。”

孟雪里自從來到論法堂，就為這些小弟子答疑，早已磨練出十二分耐心：

“我以前教過你們，將天地靈氣比作霧，修行者真元比作水，其實這個比喻不準確，水也有輕有重。他修行時急于求，雖然境界比我高，真元數量比我多，但不夠凝練，可以說介于水與霧之間，這是其一。至于其二，他的劍法未到火候，臨陣反應又太慢。一招出手，想打對方哪個位、哪寸經脈，必須心中有數，否則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有人問：“如何心中有數？”

孟雪里答道：“除了多練，別無他法。”無數場戰斗磨練速度，生死之間常有頓悟。

虞綺疏問道：“要真元足夠凝練，基礎扎實，再沖擊下一個境界？”

孟雪里點點頭：“速不達，厚積薄發。”煉氣圓滿磋磨三年，如今不用閉關沖擊，心念稍，便可突破境界。

他在這邊傳授修行經驗，另一邊，周武被抬去藥廬，鮮淌了一路，兩派門弟子針鋒相對。

張溯源道：“既然勝負已定，你們都散了吧。等我稟告掌門真人，孟長老瀚海境之行，不用你們護送。”

吳競喊道：“說好是比劍，他憑什麼不使劍法！”

事發展到這一步，已經無關輸贏，無關境，因為周武輸的太慘。

以他為首的太上長老家族后輩一派，眾目睽睽之下大跌臉面，以后如何面對其他門弟子？

孟雪里越眾而出：“你們想好了，真的還要比劍？”

他神平靜，卻莫名顯出攝人威勢，竟令邊人一時不敢阻攔。

“不服，那便一起上吧。”孟雪里說著放下小手爐。

眾人看見他這個悉作，不約而同心神一，閉口不言。

孟雪里緩緩道：“劍，不平則鳴；人，不足則貪。掌門命令你們四人避戰，是最用心良苦的安排，既可以進境增長閱歷，又不用丟掉命。劍法不到火候，即使今天沒有輸給我，以后也會輸給別人。”

“輸給你，反倒救他一命！換了別人，誰對他手下留！”一聲厲喝在演劍坪上空響起，如晴天霹靂。

罡風卷地，數道飛劍遁落下。眾弟子趕忙行禮。

話說掌門真人與各峰主離開云船，心方才輕松些許。

掌門對肖停云道：“我等不知‘避雪’何意，貿然行事也不妥，便如境主所說，暫且順其自然罷。”

肖停云應是。

眾峰主見狀滿意點頭。

此子穩重，沒有被胡肆的荒唐做派嚇倒，始終進退有禮，不卑不。寒山未來希，果然在他上。

掌門真人道：“你通宵未眠，就先回去休息吧，早課可免。”剛引氣不久，此時再去論法堂上課，必然神不濟。

卻聽肖停云道：“昨日甲舍弟子，皆與孟長老有約，卯時去演劍坪，旁觀他與四位門師兄演練劍陣。弟子想看完劍陣，再回去歇息。”

掌門點頭：“看來你們與孟長老關系不錯。”

霽霄道：“孟長老平易近人，常為我等解。”

掌門真人欣道：“雪里是個好孩子啊。”

重璧峰主笑道：“我也聽說過，他有些比喻，有趣的。”

掌門道：“我命周武四人，護送雪里前往瀚海境，不知他們準備了什麼劍陣，是否盡心。”

流嵐峰主道：“在演劍坪？那咱們順路去看一眼。”

紫煙峰主瞪他：“都去干嘛？別嚇著孩子！”

便在此時，一位執事乘飛劍匆匆趕來：“不好！演劍坪出事了！”

……

如果不是這場戰斗結束的太快，眨眼間塵埃落定，這一行人，應該在劍局進行時趕來。

但以他們境界，穿過云霧向下看，便知前因后果。

霽霄仙逝不久，他的道，竟在寒山被人公然挑釁。

“見過掌門真人！”

“見過峰主！”

眾弟子行禮時，一行人直徑走向孟雪里，見他毫發無損，才松了一口氣。

掌門命令道：“以下犯上，不敬長老，犯寒山門規。押送戒律堂，公審定罪！”

立刻便有執事上前拿下三人，周武一派的弟子不知緣由，只見掌門等人從天而降，瞬間嚇破膽。

眾峰主心知此事必須雷厲風行，等太上長老得知，恐怕又生變數。

孟雪里：“比劍而已，不如讓他們回去面壁反省？”

掌門真人沉聲道：“今天必定還你公道。”

孟雪里心道糟糕，戒律堂可比這里更冷，當即臉一白，做虛弱狀，向小道方向倒去……

“小心。”還沒倒下，便有人眼疾手快搶上前，卻不是小槐。

肖停云不知何時，已站在他后，正好一把將他扶住。

孟雪里渾僵，不知所措。若此時推開對方站直，豈不是要去戒律堂出庭？

肖停云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對眾人道：“孟長老今天太累，該回長春峰休息了。”

掌門真人聽聞長春峰三字，心中一，又想起‘避雪’。

他對肖停云道：“那你扶孟長老回去，好生照料。”

霽霄點頭，轉向劉小槐：“你是他道，離他最近，看得最清楚，你能替他出席公審，陳述事經過嗎？”

小道第一次被委以重任，激又張：“我能做好！”

“我也能替孟長老作證！”

“我也看得一清二楚！”

論法堂弟子們還惦記著方才的比斗，誰有心思上課讀書，紛紛要求出庭。

……

長春峰，桃花樹下。

孟雪里手捧熱茶，沐浴暖風，嘆道：“演劍坪真冷，我以后不去了。”

霽霄放下茶壺，看著他的眼睛：“既然冷，剛才還留下說那麼多話？”

孟雪里現在心不錯，他許久都沒有活筋骨了，與人比劃過兩招，通舒暢。

此時看著為他端茶倒水的肖停云，也覺得順眼許多：

“都是寒山弟子，是我道后輩，我得有點長輩風度吧。如果他們孝順我，過年我還給他們歲錢。”你就孝順。

霽霄搖頭：“若早知今日，你道肯定不要這些后輩。”

孟雪里得意地笑起來：“他才不知道，他個傻缺。”

霽霄淡淡道：“沒錯，他自以為人間萬事盡在掌握，其實剛愎自用，就是個傻缺。”

霽霄心復雜。

三年前他合籍大典上，各門派趕來寒山道賀獻禮，滿堂只聞溢之詞，旁人敬重孟雪里如敬他本人。

可是如今，他以普通弟子份重修，才知事并非如此。寒山之，尚且有人對孟雪里態度不善，何況宗門之外。與孟雪里合籍的決定，到底是對是錯？

孟雪里正要點頭，突然一個激靈，瞪圓了眼睛：“你憑什麼罵我道？我罵他是夫妻分，你什麼份，也敢附和我？”

霽霄站起：“……你好好休息。”

孟雪里：“站住，你剛罵誰道呢？你知道他是誰嗎！你還想當副黨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