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雨笙明顯呆了一下,沒明白這跟正不正經有什麼關系。
“哈哈哈……”小孩子就是不逗,翟辰憋了片刻忍不住笑出聲,擺擺手跳下車,頭也不回地往一家鹵味店走去。
這一帶是老居民區,保留著上世紀親鄰里關系的狀態。初夏的夜晚格外熱鬧,街邊一排小店點著明亮暖黃的燈,蚊蟲和行人繞著亮來來往往,互相打著招呼。
“老板,來盒鴨脖子。”
“好嘞,你這是又惹著方初了?”鹵味店的老板顯然跟他很,麻溜地打包了一份麻辣鴨脖。
“沒,他路上給我打電話,哭著喊著哥給他買的。”
翟辰接過鴨脖子回頭,發現那锃瓦亮的豪車還在原地停著,想起自己還沒謝高富帥同學的順風車,劈手搶過老板手里另一份鴨脖。
“回見。”
高雨笙手里被塞了一盒冰涼的鹵味,看著那漸行漸遠背對著他瀟灑揮手的男人,微微蹙起了眉頭。
“siri,你說人的格會變嗎?”
放在支架上的手機屏幕亮起來,出現了手機人工智能的對話界面,清晰的電子音一字一頓地說:“當然,先生,格一經形便比較穩定,但是并非一不變,而是可塑的。從哲學角度來說,一切事都是在發展變化中的。”
市公安局家屬院,是老居民樓,沒有電梯。翟辰兩階當一階大步上去,輕手輕腳地打開門。門廳的架上掛了件警服,客廳里亮著燈,穿黑欄背心、剃板寸的男人正坐在餐桌前翻看一疊厚厚的資料。那是翟辰戶口本上的兄弟方初。
“還知道回來啊,你怎麼沒死外邊?”方初頭也不抬地諷刺他。
“這不你都夠忙了,就不給你們刑警隊增加工作負擔了。”翟辰瞄一眼小外甥的房間,見那屋關著門,想來已經睡了。
“咚!”方警手里的紙團準確無誤地砸中了翟保鏢的腦袋:“你還有臉說,把檬檬扔到警局自己開溜!”
“我這不是沒辦法嗎,來來,你的鴨脖子。”翟辰毫無愧疚之心地把鹵味盒子扔到桌上,轉去冰箱里拿啤酒。
方初被他氣得升天:“你的鴨脖子!”
“噓,別把檬檬吵醒了。”把兩罐啤酒隔空扔給方初,又去廚房轉悠一圈,發現鍋里還給他留了飯,滋滋地盛了一碗。
麻辣鹵鴨脖,方初從小就吃,每每翟辰惹了他就給他買鴨脖子,屢試不爽。方警瞪了那埋頭吃飯的家伙一會兒,惡狠狠地啃了一口鴨脖,仿佛手里拿的是翟辰的脖子。
翟辰開了啤酒,跟自己兄弟杯,好奇地脖子瞄他手里的資料:“那是什麼?”
“南城發生了件命案,轉到市局來查。”案件偵查屬于機,就算是自家人,方初也不會跟他說太多。而且也知道姓翟的只是隨口問問,真說了他也未必聽。
“唔,”翟辰拿了個鴨脖子來吃,盯著方警頭頂的發旋瞧了一會兒,單指敲了敲桌子,面嚴肅地說,“哎,昨天晚上,爸給我托夢了。”
“托什麼了?”方初抬眼看他。
“托我給你找對象。”
“滾!”
在方初抬手打人之前,翟辰已經利索地跳起來躲進廚房刷碗了。
方初了發疼的腦殼,深自己會英年早逝,不是被繁重的刑偵任務累死,就是被翟辰這王八蛋氣死。
“真的,不是開玩笑,對門朱阿姨都跟我說好幾回了,你總不能跟著我打一輩子吧。”翟辰甩著手上的水珠子出來,彈到方初臉上。
“咱家這樣,還是不要禍害人了。”水珠子粘在方初的睫上,要掉不掉的,氣氛莫名變得凄涼起來。
“怎麼就禍害人了,市局一草,年輕的刑警副隊,誰嫁誰開心。再說,娶姑娘回來又不是讓帶孩子的,檬檬我管,不耽誤事……”翟辰沒說完,他那本沒聽進去的兄弟已經起回屋,“嘭”地一聲關上了門。
翟辰鼻子,坐在桌子上把剩下的啤酒喝完。
雇主李婷八點鐘就要出發去公司,兒園九點鐘上課,時間剛剛好。第二天早上,翟辰騎著可折疊小電驢去蔡莊新城接人,進院子停穩,那邊李婷剛好從樓道里走出來。
“你騎車來的呀,那你的電車怎麼辦?”李婷手里拿著包,還有一張像是外賣單子的東西。
沒等翟辰回答,一顆茸茸的小腦袋從電驢的把手后面冒出來,剃了板寸白白的小男孩,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過來。
“孩子早上沒人送,就給帶來了,你不介意吧,”翟辰把蹲在腳踏板上的孩子抱下來,三兩下把電車折疊了起來,扔進車后備箱里,“你手里是什麼?”
“不介意不介意,”李婷把手里的東西遞給翟辰看,“門把手上的廣告單子,得及時拿走,不然賊會以為屋里沒人。”
看起來像是普通的外賣推銷單,花里胡哨的。出于職業習慣翟辰還是要過來看了一下,正面寫著“魚香”“酸辣土豆”這種家常菜,背面可能是沒東西寫了,設計了一個丑了吧唧的圖案。
“這個習慣不錯。”表揚了一下雇主的警惕,翟辰檢查一遍車確認沒有□□也沒有藏人,示意他倆坐后面自己來開車。
“這是你兒子嗎?”李婷跟孩子坐一起,忍不住問了一句。
“外甥。”翟辰系上安全帶,把車開上了主路。
“哦哦,”李婷莫名松了口氣,大約這麼帥的男人不常見,如果已經為人父了總會讓人覺得憾,一時興就多問了一句,“他媽媽呢?”
“沒了。”
“……”問錯話了,李婷尷尬地閉上,抱歉地看向邊小小的孩子。
“姐姐好,”這孩子有點瘦,顯得眼睛特別大,水汪汪地看過來,眼中沒有一霾,“我翟檬檬。”
“咻——”孩子的心頓時被小箭中了,忙不迭地取下包包上的垂耳兔掛飾塞到翟檬檬手中:“乖啊,這個送你玩。”
“謝謝姐姐。”翟檬檬仰頭笑笑,著垂耳兔恢復了安靜。
車開到公司大樓前的廣場上,那里有一些天臨時車位,可以停留半小時。翟辰下車把檬檬抱起來,跟著李婷把送進大樓。
“這麼幾步,不用送了。車你開走吧,晚上來接我就行。”李婷沖檬檬擺擺手。
“職責所在,我送你進電梯。”翟辰堅持跟著,引來許多人側目。
正是上班時間,西裝革履的白領們魚貫而,這中間夾雜著這麼個抱著孩子穿便裝的男人,就像沙丁魚群中混了只螃蟹,十分顯眼。三個人走在一起,極易引起誤會,李婷尷尬地用包遮住臉,快速往樓里沖去。
“高雨笙,負心漢,咱倆談了三年你就這麼對我!我跟著你吃糠咽菜,白手起家,你有錢了就拋棄我!高雨笙,你出來!負心漢,王八蛋,高雨笙,你出來!”大樓的旋轉門外,穿著廉價舊裳、扎著低馬尾的人,掐著腰高聲罵,節奏十足。
“這人怎麼又來了。”路過的白領小聲議論。
“嗨,每星期五都來,準時準點,雷打不。”
“高雨笙是誰啊?”
“他你都不知道?就上次在電梯里遇見那個巨帥的標點創始人,咱財富大樓第一男……”
“是他啊!哇,那就難怪了,要是我被他拋棄,我也得瘋。”
人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掐著腰一邊罵一邊蹦,罵一會兒還跟人詳細解說跟高雨笙的過往。翟辰看得有趣,駐足欣賞了一會兒。
“干什麼呢,快點走!”大樓保安很快出來趕人。
“我是高雨笙的前友,你們帶我去見他!”
“快拉倒吧,高總能看上你?有病趕去治啊,再不走我們報警了!”
真有意思,要是高雨笙恰好路過就好玩了,可惜那位高總開車上班,走的是停車場電梯,注定是遇不到這位“舊人”了。翟辰搖搖頭,抱著孩子回車上,掉頭去兒園,把那洗腦的“高雨笙負心漢”拋在后。
“舅舅,那個阿姨被男朋友甩了嗎?”翟檬檬爬上后座,著那只垂耳兔好奇發問。
“不見得,”翟辰開出停車場,剛好瞧見那輛長著天使翅膀的豪車開進地下車庫,“據我所知,這位小高先生家里很有錢,不存在創業期要吃糠咽菜的問題。而且……”
“什麼吃糠咽菜?”四歲的小朋友,詞匯量尚不及理解這個高級的語。
“就是很窮,沒錢吃飯,只能吃稻谷殼和野菜……”說到這里,突然頓住了,翟辰從后視鏡里看看那一臉天真的孩子,微微抿起了。
記憶里,曾經也有那麼個糯糯的聲音,像山澗清泉一般了那連綿的綠水青山。
“這是野菜……”
“唔,這個也是野菜……”
“我不認識,但它們都可以野菜……”
……
明天周末,接送服務就要暫停了。晚上接李婷下班,終于意識到自己買了一周的服務其實只能用五天,捶頓足悔不當初。
“說什麼一周七千,給我打折算五千,最后不還是一天一千塊錢嗎?”李婷開著車,憤憤地說。
“沒呀,你周末要是加班的話,我照樣接送,”翟辰在后座上用一手指跟外甥掰手腕,“打折就是白送你兩天隨機待命,劃算得很。”m.166xs.cc
“……”好像很有道理,又好像哪里不對,說不過他的李婷只能換個話題,“對了,今天高總跟我打聽你的名字,你倆怎麼認識了?”
“嗯?他說什麼了?”提起高總,翟辰現在滿腦子的“高雨笙負心漢”,一時竟想不起別的詞來。
“什麼也沒說,就自言自語了一句‘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哦對,他還笑了一下!”最后這點對李婷來說似乎更值得一驚,每天八小時工作里有八個半小時都冷著臉的高總,竟然笑了!
“好文采。”翟辰隨口夸了一句,用一手指把檬檬按倒。
“小學的詩句,你這恭維也太沒誠意了。”
“抱歉,我沒上過小學。”
“……”這天沒法聊,花了冤枉錢的雇主選擇閉。
周六的早上,隨機待命的翟保鏢在家睡得昏天黑地,把雇主的打折服務忘到了九霄云外。剛夢到天上下金磚,沒等被幸福在腦袋上開個窟窿,床頭的手機一陣吱哇把他給吵醒了。
“喂,誰呀?”閉著眼睛沒好氣地接起來。
“是我,高雨笙。”清平冷淡的聲音,帶著讓人孔舒張的妙語調,降起床氣效果驚人。
負心漢?睡迷糊的翟辰差點把這稱呼念出來,到了舌尖又生生給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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