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還滿心八卦的兩位師兄, 被忽然冒出來的小師妹笑得齊齊打了個哆嗦。

 而后皆是一臉被抓包的尷尬和心虛，“小、小師妹。”

 “嗯？”杏眼微瞇。

 其中一個輕輕呼了一口氣，然后像一個連珠炮似的猛烈輸出, “小師妹別生氣！我倆也是被其他師兄師姐攛掇過來的！大家都想知道你是不是暗大師兄一百多年求而不得, 看到大師兄下山救回個姑娘后醋意大發，所以才特意撿回個替來刺激他！！！”

 “……”

 沉默了一下, 十分誠懇的對著兩人道，“師兄們平時沒有事做嗎？今天的劍練了幾遍，功法又進了多，能不能在大師兄手下走過三招？”

 兩位師兄∶“！！”

 他們只不過有點八卦, 小師妹為什麼殺人誅心！

 沈瑜當然懶得計算這倆人的心理影面積，當下素手一推, 很是客氣的將二人“請”出了清清堂。

 然后再一次嘆∶這小荷仙門怕不是遲早要完。

 提步走到榻前, 把藥碗放在小案上，就想手將榻間昏睡的年扶起來。

 誰知指尖剛挨到年袖，那雙清凌凌的桃花眼就倏然睜開。目還十分的清明徹, 顯然是早就醒了。

 被嚇了一跳, 退后兩步, “你什麼時候醒的？”

 年蒼白的瓣囁喏了下, 神有些復雜，“很早，在你拿掌扇我的時候。”

 “……”

 “不過我知道你只是想醒我。”

 沈瑜抿著，覺得這個小世界的阿越哪里不太一樣了, “那你為什麼還裝暈？”

 “怕你不是個好人。”

 ∶“……”

 誰教他這麼說話的？

 年無辜的眨眨桃花眼，“這不能怪我, 一個仙門中人怎麼會那麼好心去救一只妖？”

 他自出生到現在已有三百多年, 見過的道貌岸然仙人不知凡幾, 吃過的暗虧和算計怕是一只掌都數不過來。

 自然不可能輕易相信一個修仙宗門的陌生。

 但當他覺到在抱起他之前，竟小心的掩去了他暴在外的狐貍耳朵和周妖氣，還是忍不住愣了一愣，生出些納罕不解的緒來。

 這世上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好，尤其是，不會有修仙之人想善待一個妖類。

 不過方才在榻前無意間聽到的那番言論，倒是教他放下了幾分戒備之心。

 他負重傷需要休養，而求而不得想找替，既然雙方都有各自的算計，那正好可以互利互惠一下。

 于是沖略顯地笑笑，“我陸宴亭，原是一只白狐貍，多謝姐姐善心救我。”

 原本就心下復雜萬分的沈瑜，面前年笑得更復雜了幾分∶前腳還說不是個好人，后腳就一口一個親熱的姐姐了起來。

 還真是，相當的能屈能啊。

 “姐姐什麼名字？”年一雙彎彎上挑的桃花眼笑得乖巧。

 沈瑜不住對方那子甜膩膩的殷勤勁兒，于是說，“別我姐姐了，我符月吧。”

 “噢，符月姐姐。”

 “……”

 算了，什麼就什麼吧。

 想到上一個小世界的結局，心中思襯著∶這次可不能再行差踏錯了。

 想了想，還是問他，“那個，你現在最想要的是什麼？”

 年不假思索∶“……水。”

 有點懵∶“什麼？”

 陸宴亭的語氣有點無奈的，一副弱姿態∶“符月姐姐，我想喝水。”

 沈瑜恍惚∶這就是狐貍嗎？

 他為什麼能這麼自然的對著一個陌生人撒啊？

 另一邊，接過水碗很快喝完的年，出舌尖了的上，桃花眼微微勾了點笑，“謝謝符月姐姐。”

 沈瑜眉心狠狠一跳。

 這覺就像自己心教養了好久的好孩子，一眼沒瞅著就長歪了，很想手拍他兩掌是怎麼一回事啊！

 努力下自己的復雜心緒，對他說，“你上的傷不輕，這段時間就安心留在此養傷吧。”

 本以為對方聽到這話會拒絕，甚至準備好了挽留勸解的說辭。

 誰知陸宴亭干干脆脆點了點頭，“好，聽符月姐姐的。”

 沈瑜納悶，“你怎麼突然這麼相信我，難道不怕我把你給賣了？”

 年目，笑意，“當然不怕，符月姐姐需要替，而我也有足夠的信心能夠做好這個替。這麼互利互惠的一樁買賣，我為什麼要怕？”

 “……”

 看來師兄們方才在榻前的那頓碎胡謅，他誤會了什麼。

 不過正好，這樣的話留下他這件事顯得更加合合理了。

 沈瑜順著他的話點點頭，“你說得不錯，不過既然要留在小荷仙門，以后就別我符月姐姐了。”

 垂著眼睫，略略想了想，“我師姐吧。”

 “好啊，小師姐。”

 *

 攬月居。

 細心照料之下，榻上的紅裳子也終于漸漸睜開了眼。

 一豆青燈下。

 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俊昳麗的青年劍修守在床頭，正用湯匙輕輕攪著手中藥碗。

 原來他放下敵意，不拿著劍冷冷指著人的時候，也能這樣溫。

 溫得，就像是一個一即碎的夢。

 子蒼白的臉上浮出幾紅云，掩飾似的側了側頭。

 臉頰磨蹭在枕頭上的細微聲響驚了青年劍修，他朝著過來，微微一愣，“你醒了？”

 “嗯……”

 咬著瓣，輕輕點了點頭，“謝謝……沈道友。”

 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那個驚才絕艷的劍修天才，小荷仙門的沈驚時。

 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那是從前只存在于飄渺夢境中的一個虛無幻想，從不敢奢那雙淡漠漆眸能為自己停留一時半刻。

 更不敢想，有一天，那高高懸掛于天際的清冷孤月會奔而來。

 畢竟，和沈驚時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

 在以往大大小小的境里，他們也曾偶遇過好幾次。只不過那人總是淡漠持劍絞殺妖，漆冷的眼眸從來沒在自己上停留過片刻。

 哪怕那時的秋瞳剪水，脂瑩潤，上的干干凈凈，沒有前那片骯臟礙眼的污。

 他也從來不曾側目多看過一眼。

 所以境中，在瀕死之時，看到沈驚時向踉蹌而來的影。

 還以為只是幻覺，沒想到竟是真的。

 雖然現在也不是很明白，境中的自己到底有何不同，能沈驚時失魂如此。

 但一想到向來清冷寡言，變不驚的人，在看到自己被長劍貫穿倒在泊里時，竟然也會蒼白著俊臉，出那樣驚慌失措的神……就忍不住要歡喜起來。

 這般想著，就又忍不住囁喏著紅，輕輕了一聲，“沈道友。”

 完朝他瞥去，對上那雙有幾分溫和的漆眸，一顆心不住跳著，耳畔也漸漸生紅。

 就見青年劍修似乎停頓了一下，垂眸想著什麼，而后那道清清冷冷的聲線對著道，“你現下可有去？”

 這是……要趕走？

 子一愣，原本還泛著紅云的小臉立刻蒼白起來，搖搖頭，“沒有，我是無宗無派的散修。”

 “既然沒有。”

 青年劍修住，“不若就暫且留在此養傷。”

 *

 天邊霞紅似水，映得小荷仙山得裊裊翠翠，生機。

 早在符月將撿回的年扶進清清堂時，沈驚時就知曉了。

 不過他心中并不在意，直到他踏著薄暮之看到扶著俊秀年緩緩邁步的清艷。

 穿著銀紅小衫，淡茜擺隨著的腳步一一，像是氤氳蓮池中一朵被緩緩吹皺的游風荷。

 眉眼帶笑，十分耐心的跟邊年介紹著，“喏，這是秋暝閣……”

 晚風里傳來一淺淡的妖氣，雖然已經被人極力掩飾過。

 青年劍修袖中長劍了，眉宇微蹙著啟喚道，“符月師妹。”

 沈瑜正帶陸宴亭悉著小荷仙山周圍的環境，忽然被人喚了一聲，有點茫然的回頭，“小蛇師兄？”

 沈驚時俊臉微沉，“你先過來……不是，你自己過來。”

 雖然有點不著頭腦，還是配合的放開攙扶陸宴亭的胳膊，朝那人走去。

 “怎麼了，小蛇師兄？”

 青年劍修的臉實在有些不虞，沉聲問，“你知不知道自己撿了個什麼東西回來？”

 沈瑜沉默著∶果然還是沒能瞞過他。

 無奈的嘆了口氣。

 抬起杏眼，打著商量道，“小蛇師兄，我不過問你和那位姑娘的事，你也不要管我好不好？”

 沈驚時眉頭皺∶“你知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東西？他是……”

 “是妖。”

 “知道你還……”

 流霞下頭，抬著杏眼打量他，問了一個十分奇怪的問題，“小蛇師兄很厭惡妖類？”

 沈驚時抿著，沒有說話。

 其實在他眼里仙和妖并沒有什麼區別，只要有能夠凌駕于對方之上的力量，就能將之視作腳下塵泥。

 于是也只是輕蹙眉心，淡聲提醒著，“我只是怕符月師妹識人不清，自找麻煩。”

 話雖是如此說，但他從不曾真正關心過自己的這位小師妹。

 哪怕面前對著他噓寒問暖了上百年，但和他之間的分，可能還抵不上攬月居門前那塊兒偶爾陪著他怔神的石頭。

 提醒至此已是仁至義盡，當下也不再多說，微微抿了薄，“符月師妹自己考慮清楚就好。”

 見對方松口，沈瑜剛要暗暗舒口氣，就聽后傳來一道單純無害的年聲線。

 陸宴亭滿弱的走到邊，無辜的桃花眼輕眨，向對面的青年劍修，“小師姐，哥哥怎麼這麼兇？”

 沈驚時∶“……”

 沈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