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手腳利落的收拾著包裹——也不過兩服，幾兩微薄的己銀子，蓉兒眼眶泛紅，哽咽道：“這一去，不知要幾時才能見著，自己仔細冷暖，小心莫要得罪貴人……”

白萍也不復往日尖刻，唏噓道：“唉……我們這等人，不過是貴人手里的事，隨意調來換去，想想真沒意思。”

彩兒見氣氛傷，笑道：“其實花園也沒什麼不好，一朝皇上駕臨，要是看上了誰，那就……晨你要多加努力才是！”

白萍冷笑：“也就是你這等蠢人才如此作想……上次圣上賞雪，淵天閣灑掃的紫鴛故意穿了碧紋紗——那妮子也真經凍——圣上道是林中仙子，還沒等臨幸，太后就說是狐主，四十杖活活就打死了。”

三人噤然不語，良久，蓉兒才道：“這種事在宮中不算什麼希奇，明的暗的，件件樁樁，不過引得人說一番，就慢慢淡了，過了一陣，誰還記得這冤死鬼？所以，”看著晨，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嚴肅：“晨，便真見了皇上，也千萬不要存著往上的心思！”m.166xs.cc

晨看著擔憂的神，心中一暖，接著，微微怯地笑了：“姐姐想到哪里去了，我這等平凡姿容，哪里是凰的料？”

如此這般，四人話別了一陣，花園管事已派了小太監來領人了。晨停住，深深看著后富麗幽雅的云慶宮，還有蓉兒不舍的眼神。

這是重生后，第一次的住所，第一次的，同伴。

微微笑了，眼中的空靈清冷，被笑意暖一泓溫泉，隨即，歸為冰冷。

****

宮中勝景良多，是園林，便有聚香，曉寒，瑤林等各，若是說到“花園”三字，卻必是說鏡湖邊的那。

此位于皇城東角，原本是先朝寵妃的凝碧園，傳說此以碎玉鋪地，以寒絹為花，又以地熱之，奪天地之造化，生就一池清荷，冬日里，氤氳云，有如仙境一般。

本朝由先帝開創，他于園林一道，頗有涉獵，在原先凝碧園的底子上，又加拓展，才今日規模。

此的命名也頗多怪異，傳說先帝曾提筆寫下一個斗大的“天”字，隨即擲筆，竟是悲慟不能自已。宮中皆是愕然，后來，便只得統稱它為花園。

花園在宮城東角，其中姹紫嫣紅，爭奇斗艷，也不必說，尤其是那碧波清池，嶙峋怪石，以及黑瓦白墻的水榭長廊，都是從江南一點一滴的運來，由能工巧匠心布置，和京城的北地風景，殊有不同。

花園的宮人分作兩班，一班負責修筑，一班負責花木。小太監領到時，總管正在歇息，他吸著玉制嵌金的煙桿，閉目品茶。

半晌，他才開眼，略微掃了掃晨，問了問名字來歷。

他想了下，道：“你長得這樣瘦小，修筑班你是干不了的，去花木班吧。”

花木班管事是個四十出頭的姑姑，瘦高瘦高，臉蠟黃沉，問了問來歷，冷笑道：“我這里竟了蠻荒流放的地兒，什麼主子不要的，老的的，做不事的，都往這里扔！”

小太監賠笑道：“姑姑仁心慈厚，這丫頭也只有您才調教得出來，要是放修筑班，怕是石頭磚頭就要墜斷的腰！”

姑姑也不理，轉頭問晨：“你會伺弄花木嗎？”

“略懂一二，以前在云慶宮，那園子也是我們照料的。”

姑姑的臉這才和緩些：“我姓何，你我何姑姑就好。你在我花木班，就要勤懇做事，那些虛小意，刁懶饞的勾當，只要讓我看到，定是攆了出去。”

讓晨跟著一位老宮做事，平時主要是除草澆灌，若是看到名貴花木有了枯凋，就要稟告定奪。

晨一一教，正要下去，何姑姑招手讓回來，道：“我班里二十個，都住得滿滿的，你的住可怎麼好……這樣，最東邊有一間房舍，平日里堆放雜，我讓小太監把它清出來，你就住進去吧。”

看了看晨纖瘦的形，有些遲疑：“你一個人住，又是那麼荒涼的地兒……要不，我讓一個人搬來陪你？”

晨一聽單獨一間，想起練功等等不可告人的，心下一寬，聽這一說，連忙道：“多謝姑姑好意，我家中偏遠，從小住慣了也不害怕，我初來乍到的，若要驚擾別人搬家，心里總是不安。”

何姑姑點頭：“倒是個的丫頭……既如此，你便去吧。”

*****

晨盤膝打坐，功行三十六周天后，睜開了眼睛。

這底子實在太差，先天就是孱弱，后天又失之調養——晨本是小戶人家出，父母早早過，靠宗族周濟，能混個溫飽已然不錯，哪談得上什麼養生？

極為失的嘆了口氣：力增長非常緩慢，和前世那一日千里的進程，不可同日而語。雖然招式的領悟通徹明，可要是沒有強勁力，本無從施展。

走到窗邊，微涼夜風從窗紙的隙中吹來，讓人頭腦一清。

這間是的寢居，自那日何姑姑派下差事，就住到了這里。轉眼間，十數日過去了。

這十幾天可說是異常平靜。白日里差事不重，就是除草澆灌等等，那些修剪花藝，花草培育，幾個老太監做起來就綽綽有余了。不過何姑姑說，他們的手藝雖然看得過，就是歲數太大了，眼看著年老衰，卻連個徒弟也沒傳下，真要沒了，可找不著誰來替。

這里不是什麼吃香的地方，平日里對著泥土石塊，主子娘娘們來玩賞時，卻有規矩要避在一旁，是以一般人想的遇見貴人，純屬妄想奇談。

晨卻是自得其樂，不見這些貴人，也省了麻煩，這間單獨的寢居，更是讓如魚得水。

就是這骨實在太差……無聲的嘆息著，想起前世里驚才絕艷，又得遇名師，然后，就是……

微弱的燭火在微風拂下飄搖不定，映著窗前的，孤單蕭索。

眼神怔仲，喜悅，悲傷，，惘然，還有，最后的決絕。

再也忍耐不住，毅然起，推開了大門。

初春的夜，仍是寒冷寂寥。天地，仿佛都陷了沉睡。

幽黑近藍的天空中，星子在頑皮的閃爍，千萬年的佻，近乎無窮的冷峻。

在黑暗中，悄無聲息的，朝著更東的幽深中走去。

這幽深一直蜿蜒，從自己屋后走了一陣，四周越發荒蕪，蒿草漸漸沒膝，腳下的路，在月下依稀可辯。

一道高墻，隔斷了去路，中央那柵欄鐵門，已經是班駁生銹。

晨想了想，還是沒有以細枝開鎖，雖然這易如反掌。

腳下步法奇異，只是在墻頭一點，就到了另一端。

墻的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