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晞翻了翻那本看到一半的書，其實沒怎麼看進去。穿著一院的病號服，外披件長長的灰的薄外衫，半裹著瘦削的影。

書頁蓋著的手掌，發獃了不知道有多久。

去醫院拿活檢結果的時候，把手機備忘錄的容發給了的大哥。

上面記著的目前為止的個人財產，包括房產，投資，保險，留了經紀人的電話，記著目前自己的作品的幾筆版權授權開發。

等拿到結果后，接到了表姐的電話。

哥哥在邶城，沒辦法一下子趕過來，想必是馬上通知了表姐。

賀如意在電話將一通埋怨。

「幹什麼！好啊寧晞！我也住在西城，你是不是忘記你有個表姐了？」

當然沒有，只不過覺得表姐要顧著兩個小孩，大的準備高考，小的才上二年級，實在不想增加的工作量。

賀如意問了在哪家醫院，馬上就沖了過來。

結果是良，不過醫生還是建議做手切除。

從住院到預約專家醫生，病房，后的護理人員都是賀如意人前人後勞的。

表姐將照顧得很好。

所以才有空暇來發獃。

來人打破了的寂靜，喊道：「小晞。」

賀如意挽著低髻，眉眼溫圓，富態可親，實際是急子，這會微微擰著眉，嗓門響亮：「給你發微信都沒回我！」

寧晞往下託了下眼鏡，低頭看了一眼兜。

賀如意暗自嘆氣，放了聲音：「該吃午飯啦，我讓阿姨做了火粥，還有兩個小菜，走吧。」

寧晞淡淡笑了下：「我還不。」

「不也要吃……」賀如意嘆出聲，「好了好了，那就等會吃，你一上午就坐在這裏看書？」

「看會書，傷神！給我！」拿過書，瞄一眼微舊的草青書皮——《三十而立》，「嗯，王小波？」

「隨便看看的。」

「要看也看點開心的！」賀如意道，「現在誰還拿著書看，都是看手機里的，看點輕鬆的。」

「……所以現在的實書賣得不好。」寧晞垂低了眼睛。

「好了好了，不也回去吃點。」賀如意轉移話題，可寧晞搖搖頭拒絕。

賀如意把書塞回手裏去，「三十而立，你也三十多了，不要鬧小孩子脾氣……」

寧晞頓頓，回了一句：「我沒有鬧脾氣，再說我36了。」

賀如意一霎靜默，很快再次妥協了：「好了好了，不吃就不吃，別坐著了，起來和我走一走，活活！」

把寧晞拉起來，勾住的臂彎，半挾半拽著走。

寧晞只能握著書，跟著的腳步。

做完那小手后的第五天了，醫生說從的里取出了很細小的一點點組織，創口收得很漂亮，按道理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不會有很大的覺，可總覺得——整個腔都是空的。

「你都不知道妹妹有多頑皮，哥哥難得放假回家，想睡個懶覺，倒好，一定要哥哥早起陪去園……」

「妹妹還說很久沒見你了，想來找你，被我攔下了，這鬼靈……」

「過兩天出院，要不你就到我那裏去住幾天吧？」

賀如意的絮絮叨叨像飄在半空的泡泡，僅僅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實質落不到的耳朵里。

賀如意找話題嘮叨了一圈，瞧著寧晞也沒聽進去的模樣，就靜了。

兩人走出了住院部，不知不覺來到了樓下。

很寬闊，臨近清明，雨氣漸重。

賀如意默聲走了一會兒，側眼瞧了幾眼寧晞，終於忍不住低聲問：「小晞，你都住院幾天了，我怎麼都沒看到來看你啊？」

等了好幾秒，才聽到寧晞淡淡地回答：「分手了。」

賀如意睜圓了眼睛，角上翹了下，再松下來，「分了好！那子實在是……」

驕縱，霸道，自私，自我……

賀如意勉力咽下這些形容詞，語氣穩了穩：「不合適就好聚好散唄。」

「你也不小了，要找個知冷知熱的要，子要溫點的，要會照顧你，別老是要你去遷就。」

賀如意對章妮思的印象實在太差，一說起來就無法停下來。

「大家都……」掃了下周圍，降低音量，「都是人，更應該互相諒才是！」

「子不好，長得再漂亮有什麼用？哼……」

「姐，」寧晞出言了一句，意在阻止。

賀如意小幅度地努努，也對，都分手了，就不要「落井下石」了，免得寧晞心再和那人複合。

記得之前好像們分過一次，都分了兩三年了，章妮思明明都去結婚了，後來居然還有臉回來找寧晞，當年把氣得不行。

賀如意的媽媽和寧晞的媽媽是表姐妹，年到青春期由於父母工作調的關係，跟著寧晞媽媽生活過好幾年，和寧晞兄妹關係很好。

寧晞7歲的時候，的父母鬧離婚，兩人爭兩兄妹的養權，最後兩人勉強協商是共同養。

姨父不想在西城待下去了，他去了邶城自己創業，本來想帶走寧晞的哥哥寧淮，可寧淮不願意跟著他，他一氣之下就把兒帶走。

姨媽自己有工作，寧淮也準備中考，邶城和西城兩地相差太遠，本分不開去顧著兒，兩人一通電話就吵架，吵得不可開，不得安生，中間還斷開聯訊兩三年，母關係變得極為生疏。

賀如意高考考上了邶城的大學，這才有機會見到了寧晞。

那時寧晞已長了寡言而向的15歲的了，但幸好，還記得自己。

姨父工作忙，應酬多，基本沒什麼時間管。賀如意和的班主任了解的況，寧晞在校很孤僻，沒什麼朋友，績算中等，偏科嚴重，本無法在邶城考上好點的公立學校，除非去私立的高中，本來子就孤僻，換新的環境更加無益。

賀如意與表哥商量，由他開口說服父親，讓寧晞轉到西城上高中。

父親不管，至離母親好點會好一點吧？和寧淮都是這麼想的。

事實上可能是這個原因，也可能請了高材生家教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們不知道的原因，寧晞高中的績漸漸提高，穩定，高考的時候超常發揮，考上了西城大學的中文系。

不過後來們才知道，寧晞是來到了西城讀高中，才會認識章妮思，才有了學習的力。

賀如意還記得寧晞大四那年在家人面前出櫃，說要和在一起。

姨媽大刺激，本來生疏的母一度陷了冰點，賀如意和寧淮兩人的接度還好，唯一的願不過是寧晞能過得開心，也希喜歡的孩能好好地對待。

可章妮思沒有！

還絆住了寧晞十幾年！

賀如意深吸一口氣，想到章妮思這人就覺得有濁氣在腔里不停地翻湧。

現在們分了最好了。

菩薩保佑這次一定要分得！

「小晞，說真的，你乾脆到我家住幾天吧，聽我的！」賀如意心想一定要杜絕章妮思跑來找到的機會，於是再次提了起來，向了。

寧晞微低著頭，長發捋了兩邊垂在了肩膀前，出了雪白後頸，以及削薄的肩膀，覺本沒在聽說什麼。

賀如意頭都痛起來了，有時也不了寧晞的這種悶吞的格，就像一口深不可見的井，拚命地往裏扔石頭也聽不見響聲。

無奈地搖搖頭，乾脆放棄了，和寧晞慢慢地走著。

住院部樓下的綠化不錯，有一排年老的，枝葉茂的懸鈴木樹木，沾著氣的葉子在薄薄的中閃爍。

寧晞微仰起臉，輕微的風拂過的髮。

接著聽到有把人的聲音過風傳了過來。

「很有可能會有產後抑鬱，所以啊你對要溫一點，盡量順著來……」

「還有啊，即使有月嫂，你晚上也不能睡太沉，你要時不時去看看老韓……」

人的咬字清晰，乾淨，還有一很特別的說不出的韻味，即使在說很嚴肅的事。

寧晞看不到人的長相，只看得見裹在風里仍不失窈窕的背影。

在對面站著兩位男士，一個高中等，戴一副眼鏡，一個高偏高一點，穿著紫的襯衫，皮白皙。

「新禾，這些我都知道的，好歹我也是教社會學的……」戴眼鏡的那位男士托托眼鏡，笑著說，看著脾氣很好的模樣。

「嗐，你教社會學跟你半夜起床餵有什麼關係？」紫襯衫的男士吃吃笑，瞄向了他。

「我研究的方向就是家庭社會學，主要是研究現代家庭的各種關係等等……」眼鏡男解釋說，「再說了，不是我餵，我沒那個功能啊……」

「等等，你不是那種一定要堅持母喂的人吧？我覺得應該是看老韓，如果覺得辛苦……」

「關於母和那種更好倒是有不研究，我比較傾向於混合餵養。」

「嘿，」紫襯衫男士先打斷他，「你都說你沒那個功能了，那你的意見也不是那麼重要啦！」

……

賀如意也被這幾位的談吸引了注意力，放慢了腳步，來了八卦的心思，「你猜這幾位是什麼關係？」

沒有意外，沒聽到寧晞的回答，不過這也正常，豎起了耳朵，想再聽清楚一點。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們關心開亮，我懂我明白的，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的。」眼鏡男笑著舉手保證。

「這男的應該是『開亮』那人的老公，這一男一應該是開亮的朋友……」賀如意邊盯著他們邊解說道。

眼鏡男離開了，那人轉過來，出了清秀姣好的側臉。

寧晞微微一怔，在眼鏡框裏的長睫閃了閃。

「咦，長得還好看的……」賀如意誇了一句，然後驚訝，「怎麼哭起來了？」

很顯然，紫襯衫男人也在安，抱住的肩膀，輕聲說著什麼。

賀如意略略探長脖子，「難道……剛才那個男的是的前男友，咦不對不對，剛才說的明明都在關心那生了孩子的『開亮』。」

「難道……」賀如意提高了嗓音，很快就降下來，低低說，「開亮是的朋友，們之前是一對？」

寧晞側了側頭，瞟了一眼表姐。

「你哭什麼呀，知道你心疼老韓，沒事啦，我們盯著他，要是他敢對不起老韓，我準揍他。」

這話斷斷續續地傳過來，賀如意若有所思：「不對，們應該是閨，這紫服男的和更像一對……」

「不過這男的也太白了吧……」

人纖瘦的手背半捂著臉，很快放了下來，神態有些懨然，而後無意地朝寧晞這邊瞥過來。

兩人的視線巧在半空一。

薄如清澈的湖水蔓延在們中間。

梁新禾微微一怔。

寧晞稍稍一頓。

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