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新禾已經假笑一個上午了。

旁邊這男的是他們「三人行」合作供應商的老闆之一，本來公司的應酬參與的，大多數都是吳思源和韓開亮負責的，以前是他們在照顧，現在老吳在外地忙項目，老韓還在哺期，也應該多分擔一些。

地點是提出來的，出來逛展總比去飯店吃飯「有聊」得多，只是沒想到邊這位會這麼能聊。

一見面就送了花，還是喜歡的卡布奇諾玫瑰，可能和公司的人打聽過了，迫於面只能收下，兩人逛了幾個館了，這位仁兄一直滔滔不絕地發表他的見解，時不時對著一個設計，一張畫進行解構，還要問的意見，沒等說完自己再度拉拉長篇大論一番。

梁新禾頭已經疼了，「忍」字已經刻滿了五臟六腑，瞄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小時了，應該滿足一次「商業應酬」的時間了。

往五堆上淺淺的笑容，正想說自己有事要先走的時候，對方開口約吃午飯了。一時卡殼，對方已經看向另外一幅畫了，且繼續發表高見。

心裏暗暗苦，腦子裏飛快轉起來看誰有辦法來救自己的場。

可惜手機在包里，不好拿出來，即使拿出來發微信給同事通知自己有公事，可今天是周末，事先說了自己放假的。

這可如何是好？

看來還是躲不過要去飯局啊！救命，一頓飯要吃好久啊！

正苦惱著，目也同時往四找突破口，下一秒就看到了賀如意和寧晞兩姐妹。

微微一怔，姐妹倆站在不遠也正在打量著這邊。

梁新禾沖們眨眨眼，再眨眨眼，主要是沖著賀如意的方向，作型——江湖救急。

看見兩姐妹對視一眼，賀如意抿笑笑，非常義氣地走了過來，臉上那意外驚喜的表很真誠：「哎呀，新禾，真的巧，在這裏也遇見你。」

梁新禾並不清楚賀如意要如何幫解決，本能地配合：「嗨，如意姐，好巧哦。」隨即和介紹邊的男人，「這是XXX的總監。」

賀如意「哇哦」一聲，手過去：「久仰久仰，我先生之前還跟你們有合作呢」

對方握住的手，笑道：「您先生是……」

「哦，他自己開公司的，XX您聽說過嗎？」

男人眼神立刻變得不一樣了，牙齒都多了幾顆。

兩人走並寒暄了起來。

梁新禾轉眼間就被忽略了，落後了幾步，與後面跟上的寧晞並肩。

悄聲：「你姐真的是社牛癥。」

寧晞鼻尖聞到一點香味，說不清楚是什麼香調，很清淡。

頓了頓，點了下頭：「嗯。」

這表姐，確實是很自來，很會察言觀，也很八卦。

剛才盯著梁新禾這邊半天，裏還不忘分析：「看來我之前的猜測錯了哦，梁小姐是直的，你看那男的明顯就對有點點意思，我猜他們在相親吧？看梁小姐的表好像不是很投，估計沒看上這男的。」

寧晞：「……你看得出來？」

賀如意：「你看嘛，那男的一直沒停過，本沒給說話的機會，男的，話多，不行。」

寧晞看了一眼。

賀如意理直氣壯地：「……怎麼了？你看我？的又不一樣，的話多魅力更大，知道不？」

寧晞默默錯開了的視線。

「你看一副想找借口的樣子……」賀如意繼續猜測，沒想到還真的被猜對了。

「幫大忙了。」梁新禾低低說道，鬆了口氣，故意放慢了腳步。

寧晞了，卻沒說話。

梁新禾抬眸，對笑一笑，也抿出了點笑意，兩人沉默著，一時沒找到話題聊，只能看畫。

賀如意功夫了得，十幾分鐘后，接過了對方的名片，還與對方互加了微信，禮貌且自然地暗示了和梁新禾好久不見想多聊聊，對方也樂意做個順手推舟的人，欣然應允。

梁新禾和他打完招呼后，對賀如意激地說道：「謝謝如意姐，等會我請客，一起吃飯吧？」

賀如意笑著拍一下手臂：「不用這麼客氣啦，對了，你先和小晞一起逛逛吧，我去找找我兒子。」

寧晞：「……」

「就這樣啦，你們兩位小朋友好好玩吧。」賀如意揮揮手。

兩人著賀如意離開的影好幾秒。

梁新禾忽然說：「你姐是把我們當兒園小朋友了吧？」

寧晞注意到笑起來邊有淺淺的梨渦。

眼睫微微扇，說：「……如果你有事忙的話，那……」

「哦哦，那倒沒有，既然來了，就逛逛吧。」

寧晞默許了。

兩人從一前一後逐漸變了平行並走。

寧晞也穿了件白的T和白的直筒牛仔，發尾微微卷，有一隨意自然的。梁新禾覺得的狀態比之前要好很多。

依舊寡言，覺上沒有那麼疏冷了。

兩人看畫也沒有流，寧晞的步伐很輕盈，要不是旁那點若有若無的香氛，梁新禾真的會覺得只有自己一個人。

走著走著，梁新禾被一張畫吸引住了眼球。

是一位年輕的背影。

赤腳站在一個打開的雙開門電冰箱前，左手握著一個酒瓶，另外一隻手扶著冰箱門，正在看著冰箱裏的食。

梁新禾凝視的時間有點久了，寧晞也發現了，將視線也聚集在這幅名為《打開的生活》油畫上。

畫底是暗，白的冰箱外框稍稍提亮了畫面，燈下的烏黑的發被暈淡了，淺米的襯衫，淺紫或者淺藍的及膝半，冰箱裏倒是塞得滿而雜。

畫的並不算富濃重，朦朧而清淡，緒卻很足。

兩人同步地聚會神地盯著畫面，而且清晰地意識到了對方都對這幅畫產生了興趣。

「……我覺像是社畜下班，掉鞋，到冰箱裏先拿出酒，灌了一大口，然後在冰箱裏翻找有沒有吃的。」梁新禾端詳著畫，覺這畫畫的就是自己的生活。

寧晞側側臉，意外地來了點興趣，問：「你覺得是一個人住嗎？」

梁新禾點頭：「我猜是。」

寧晞凝思：「上班族冰箱裏會有這麼多食?」

梁新禾「咦」地一聲，確實！這雙開門冰箱都塞滿了，冷藏冷凍室都沒有空間了，兩扇門上的儲空間也堆滿了。

再仔細觀察細節：「也對哦，不過你看，東西是堆得滿，也有點，可是基本還是有分類的，而且這收納方式明顯不太像年輕人的，大部分都沒有收納盒，都是用塑料包起來了，您看右邊的蛋甚至還是超市的塑料盒子包裝，本不好拿，一看就不經常做飯。」說到這裏，忽然一頓。

寧晞側過臉去看，梁新禾有點不好意思：「……因為我就是這樣。」

寧晞的眼裏閃過一點笑意，連自己都沒察覺：「……所以你還是覺得上班族？」

「絕對是！」梁新禾語氣堅定，「而且我覺得這生是獨居，這些都是媽媽帶過來給的，就怕著，然而加班一天回來，心俱疲，第一時間是喝口酒再說，然後呢，對著這一冰箱的吃的頭疼，翻著到底都有什麼吃的，有什麼容易做的，馬上就能吃的，可是太累了自己本不想，所以最後還是點外賣了！」

簡直是世界上第二個自己，梁新禾推理起來都沒有卡頓，等說完也驚疑自己的話癆，尤其寧晞面前，這對社恐的太難熬了吧？

略尷尬地笑了笑，偏頭去瞄寧晞，便正對上鏡片后一雙明澈亮的眼睛。

不知怎麼的，似乎聽見了一句鼓聲。

萬籟寂靜里的一聲鼓，一聲，脆而短暫。

們見好幾次了，可這好似是第一次寧晞真正地看，眼尾微微勾起點笑弧，笑意含蓄，卻真的是笑意，是不排斥的，將自己的話聽了進去，還覺得有點意思的樣子？

梁新禾的角也揚了起來。

兩人對視笑著。

「我平常話沒有這麼多的……」梁新禾抬手了腦後的巾，笑意加深，「哎，你就當我在廢話吧。」

彷彿還要確認似的補充了一句。

「……我覺得你說得有道理，」寧晞笑意含蓄，視線移向畫布，嗓音低了低，「有意思的。」

有幾縷靈羽輕乎乎飄了進來，毫不費力地在的腦海里排列——開頭是一個老舊的堆滿了東西的冰櫃，五六的膠袋，一隻枯槁的手在裏頭翻來翻去。

「哎呀，哎呀，太殘忍了……嘖嘖嘖，這可不能浪費……」

……

那幾片沒有實的羽飄啊飄，存在逐漸加重，一點一點意在的表面生，蔓延……

寧晞忍著，太久沒到這種覺了，不敢輕易彈，怕把靈嚇走。

「……我也就是想，沒什麼聯想能力，這要是換了小說家，肯定會發靈想出一部很彩的小說呢。」

耳際傳來梁新禾的聲音。

已經將剛才腦中的靈消化完，看向，眼神示意講下去。

梁新禾覺得自己像是課堂上被cue站起來回答問題的學生，在寧晞的目下的臉上的溫度漲起來：「呃，我也不是作家，不過如果懸疑小說里的兇殺案，冰箱藏shi也是常見的梗……」

寧晞同意，仍然看著：「你喜歡看懸疑小說？」

這話有些明知故問了，問出口時自己也怔了怔，不是已經知道喜歡看懸疑小說，且喜歡看自己的書麼？

「對，我看的最多的就是懸疑破案類的小說，」梁新禾不自覺地又捋了下後腦的巾，「平常工作忙，看這類小說解的。」

寧晞：「看來看的真不，才會說冰箱藏shi是常用梗了。」

是在調侃自己？

梁新禾一怔過後，才慢慢說：「雖然是常用梗，但是作家的風格都不一樣，即使同個梗寫出來的覺也是不同的，比如未曉，如果來寫，肯定會寫得很彩。」

「哦，未曉是位作家，你聽說過嗎？」梁新禾以為不知道，還熱心補充道。

寧晞靜默了會，眼角再次綻開了淺淺的弧度。

人只笑不語的模樣，如同沉沉的夜里出的一點燈，玲瓏地跳躍而上，發隙之間，兩顆淺綠的耳釘微微閃爍。

梁新禾思緒有頃刻的翻湧，不由得也跟著展：「我話實在太多了，不好意思……」

寧晞聽到這話，頭腦里賀如意的那句「的話多魅力更大」同步響起，笑意更盛了。已經記不清楚自己多久沒這麼自然地發自心笑出來了。

兩人在這幅畫停留的時間太長，一部分路過的人也不免得向這邊多看了幾眼，有的看人，有的看畫。

另一通道，周宴看著們，覺得這一幕實在是有點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