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四,岑府岑老夫人壽宴。
姜嬈命車夫在巷子裏等了一會兒,趁著大門上人的時候進了岑府。
府上辦的是大宴,男分席而坐,自進了大門,就有丫鬟領著男眷直舉辦壽宴的荷園,眷則要穿過迴廊,先去後院見過大夫人,再從側門進荷園參宴。
姜嬈雖姿容絕,容易引人注意,但好在這些千金小姐們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誰都不知道這個貌過甚的子是誰,是以不敢隨意刁難。
這回姜嬈帶出來陪同的是迎夏,四人中最為沉穩冷靜,一路十分細心地在姜嬈耳側介紹每個遇到的人。姜嬈對安梁的達顯貴原本就有所了解,只是對各府的千金只知其名不知其人。眼下倒是一一對上了。
「公主,您是在找什麼人嗎?」
姜嬈此番來岑府是為了藉機和韋泉思搭上線,眼下正在找他。
大大方方地點頭,上糊弄過去:「不曉得宮裏會不會來人,萬一夷安長公主也來了……」
姜嬈抖了抖肩膀,有些畏懼的模樣。
迎夏再謹慎心細,也沒能從姜嬈凄凄楚楚的眼神中發覺什麼端倪,當即輕輕攙著姜嬈安:「公主別擔心,就算夷安長公主來了,這裏到底不是皇宮,是宮外,又是岑老夫人的大壽,不敢對公主如何的。」
姜嬈點頭,似是鬆了口氣。
目穿過疊掩的花叢矮木,忽然眼神一亮。
——兵部尚書韋喆果然來了,那韋泉思……
「公主。」胳膊上迎夏的手微微用力,「是侯爺!」
——齊曕?!
姜嬈心頭剛燃起的一星希,在看到齊曕的一剎,滅了大半。擔心暴自己的目的,所以跟齊曕說的時候,只說了自己要出門一趟,沒說是來岑府。可萬萬沒想到,齊曕竟然也來了。
迎夏倒是很高興:「除了宮宴,侯爺從來不參加這種宴會的,這回也不知為何竟來了。不過,有侯爺在,這下公主不用擔心夷安長公主找麻煩了。」
「是啊,太好了……」姜嬈勉為其難地笑了笑。
「公主,要不奴婢陪公主過去和侯爺打個招呼吧?」迎夏注意著姜嬈的臉。
察覺試探,姜嬈當即也只能點頭,兩人一起朝齊曕過去。
「明華公主。」剛走了兩步,後忽然傳來一道聲。
姜嬈轉頭一看,是岑家大夫人。道是壽宴快開始了,請姜嬈到涼亭落座。
不用去見齊曕,姜嬈求之不得,跟著大夫人去了涼亭。
落座,大夫人隨口問:「公主如今住在清河侯府,怎的沒和侯爺一同來?」
姜嬈笑笑:「侯爺事忙,我便自己來了。」
大夫人點點頭,沒再說別的。
壽宴開始,岑老夫人因年紀大了子不好,只了個面便回後院歇著了,宴會上一應事由都由岑大老爺做主。
眾人舉杯同飲后,舞姬上場。這時節百花鬥豔,亭子四周到佈置著錦團花簇,舞姬在花間翩然起舞,長袖生風。
姜嬈欣賞著歌舞,實則目卻早已眺遠,在到搜尋韋泉思的影。
目輾轉間,突然一頓。
斜對面的亭子裏,坐著的人正是齊曕,他一人佔了一整間亭子,並未與人同坐。
「公主?」迎夏發覺姜嬈出神,低低喚了聲。
姜嬈深吸了口氣,抬手了一下髮髻,故意弄掉了一隻耳墜。迎夏忙俯去撿。
心口跳得飛快,姜嬈又往齊曕左近的涼亭看了看——方才齊曕亭子外侍奉的小廝,有問題。
一般的小廝,站立在主人邊的時候,都是雙腳並立而站,可剛剛涼亭外有一人,卻是分開/站著。這種站姿,多半是習武之人的習慣。
掃了一圈,卻發現只有齊曕亭子外的小廝有古怪。
姜嬈收回目,謹慎地看了看自己周圍。
腳都站得規矩,可是……
「公主…」迎夏撿起了耳墜,「您的耳墜掉了,奴婢給您戴上。」
迎夏湊近給重新戴耳墜,姜嬈趁機低了聲音:「亭子裏的小廝有問題。」
迎夏的作一滯,萬幸鎮靜,很快繼續作,只是手上慢了些。
姜嬈小聲道:「這些人只怕都不是真的小廝,而是習武之人。」
迎夏用餘掃向其中一人,又聽姜嬈道:「尋常小廝在主人面前俱是低眉順眼,可你瞧他們,一個個雖低著頭,卻是滿目,警惕得很。」
迎夏心頭一:「那現在……」
「先離開這亭子。」耳墜重新戴好,姜嬈起,直接往涼亭外走。
卻被大夫人喚住:「公主這是要去哪兒?」
「姜嬈不勝酒力,有些醉了,出去走一走,醒醒酒。」
大夫人溫和笑著,指了指側兩個丫鬟並一旁兩個小廝:「園子太大,怕公主迷了路,就讓他們跟著伺候吧。」
若是拒絕,怕會引起懷疑,當下也只能答應。
離開亭子,大約岑府的人也怕被看出端倪,跟得並不很近。
「你會功夫嗎?」姜嬈低聲問迎夏。
迎夏慚愧道:「奴婢只會三腳貓的拳腳,怕是護不住公主。」
姜嬈安地看了一眼,低聲音:「我輕易無法,一會兒,你去岑老夫人左近的院子放把火,不用太大,冒煙就行,再找個小丫頭過來喊人救火。」
「為何不直接去找侯爺?」
「……侯爺左近也有人,恐怕你無法靠近。別擔心,這些人一直沒手,怕是還在等什麼時機,只要在他們手之前,鬧出些靜,打他們的計劃,應當還有機會逃走。你聽我的,我會給你製造機會離開他們的視線。」
姜嬈扶了扶簪子,悄悄取下了剛戴上的那隻耳墜,塞進迎夏手裏。
走了一段路后,兩人折返,半路,姜嬈說是耳墜掉了,遣迎夏回去找。其中一個丫鬟跟著迎夏去了,兩個小廝卻沒,似乎只是牢牢地盯著。這倒讓姜嬈鬆了口氣,只是對付一個丫鬟,迎夏應該拿得住。
又等了片刻,姜嬈說是站得累,先回了亭子。
歌舞換了兩場,姜嬈的手心積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約又過了一刻鐘,總算有了靜,一個小丫鬟慌慌張張衝出來,稟報岑老夫人的院子走水了。
歌舞漸漸歇下來,所有人都看向那個小丫鬟,姜嬈回頭,往冒煙的地方看了一眼,應和小丫鬟的話:「你們瞧,真是走水了,得趕快去救老夫人!」
說罷,就要出亭子。
然而,大夫人突然一把抓住了的手腕!
這回所用的力氣極大,箍得姜嬈手腕發疼,忍不住嘶了一聲,亭子裏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只聽院子裏誰大喊了聲:「手!」
下一瞬,利箭齊發!
這場箭雨向了每間亭子外客人各自帶來的侍衛,而與此同時,扮做小廝的殺手開始行。
匕首閃著寒朝姜嬈脖頸刺過來,四周一片驚呼逃躲,要關頭,手腕上的疼痛提醒了,猛地一個回手,反抓住岑大夫人的手腕,另一隻手從髮髻間飛快拔下一長簪,死死抵在了大夫人頸前。
「都別!誰敢過來我就殺了!」姜嬈厲聲警告。
一邊說,一邊挾持著大夫人退出了涼亭,萬般無奈,也只能朝齊曕所在的地方靠近。
然而這時,岑大老爺遠遠看見亭子外這一幕,再次高喊了聲:「手!」
姜嬈還沒來得及反應——
「撲哧」一聲。
大夫人子一,從口汩汩冒出。
姜嬈瞪大了眼睛,岑大老爺竟連自己的髮妻都狠下殺手。
沒時間猶豫,姜嬈用力將面前尚有餘溫的軀朝著殺手推過去,隨即飛快轉,頭也不回地朝齊曕跑過去。
「侯爺!」大喊。
木叢后,殺手冷眼看著絕子朝前飛奔,急厲的風捲起碧的擺和漆黑的髮,如從畫中逃出的仙子。
下一刻,利箭離弦,破風而出。
鋒利的箭刃割斷了近花朵脆弱的,毫不留地、直直朝著子脖頸去。
……
「侯爺……」姜嬈在齊曕前,神有些怔忡。
齊曕睨了一眼懷中臉煞白的小公主,呵笑了聲:「刀劍無眼,公主這般弱不風,若將命葬送在這兒,以後臣到哪裏再尋這樣香玉的子,給臣暖榻溫床?」
他的聲音混雜在弓/弩刀劍的鏗鳴中,一樣的冷冽涼薄。
是啊,一直都知道,於齊曕而言,不過是個暖榻溫床的玩意兒。
所以,迎夏不是見不到齊曕,若扮做岑府的丫鬟混進去,那些殺手未必能分辨。
為什麼不讓迎夏找齊曕呢?
因為知道,只是個玩意兒,危急關頭,怎麼能指人為了一個玩意兒費心搭救?
求人不如求己,不曾抱有任何希,他會在局中護。
只是最後自救功虧一簣,走投無路,才喊了那聲「侯爺」。
「嚇得站不穩了?」齊曕低笑了聲,長臂一勾,輕易將抱了起來。
坐在他一隻臂彎中,他另一隻手隨意垂著,卻不肯抱穩,只能自己環住他的脖子。一陣陣發,手卻不敢松。
天然,勾勒出他稜角分明的下頷,倚在他肩上著,心中爬上了一點莫名的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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