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的人瞪大眼睛看，撒了一層米的水底本就藏不了東西，可以清晰看見，一團黑影在水下向岸邊游過來，速度比黑魚還快！

只用了幾秒鐘，黑影躥到岸邊，外公剛喊出“撒網”，它就已經上了岸。

本看不清這玩意長什麼樣，只能看見渾黑漉漉的，大概一米來長，上岸后跑得比兔子都快，一路瘋狂尖。

首當其沖是個婦，還沒反應過來，那玩意“呼”的一聲從腳邊沖過去，把嚇得一屁坐在地上，當場就尿了子。

外公急得跳腳，出這麼多人，搞出這麼大場面，好浪費了這麼多寶貴的糧食，要是讓這玩意兒跑了，那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急之下，他也顧不得老胳膊老，從旁邊人手里搶過一張漁網，大吼大追了過去。

追也沒用，這東西速度太快，都看不清樣子，眨眼間就被它生生穿了包圍圈，所有人都急眼了，大聲怒罵向這邊靠攏，做著無的努力。

人就是這樣，離著遠沒心理力還好，真的面對面，有幾個人能不怕？

還真有人不怕。

就在這東西剛穿包圍圈的時候，前面堵過來一人，劉老漢。他手里提著一張撒網，咬牙切齒看著撞過來的黑影，毫不退。

“狗日的！”黑影到了面前，劉老漢本來不及撒網，大罵一聲直接向前撲。

那東西估計也是慌不擇路了，竟然忘了躲閃，被抱著漁網的劉老漢撲了個正著。

劉老漢瘦小枯干，個子連一米六都不到，頂多九十斤，被狠狠一撞，頓時飛了出去，在田壟上翻滾出老遠。不過他的努力沒白費，盡管撒網沒撐開，可那東西沖的太急，一頭鉆了進去，頓時摔了一團。

被絆住的水鬼立刻開始拼命掙扎，嘶聲尖，撓的塵土飛揚，聲威駭人。好在它再也跑不起來，只能在原地發瘋，再難寸進。

追趕的人圍過來一看這架勢，好家伙，這比拖拉機頭甩斷皮帶還嚇人，誰敢靠近？好在又過來了幾張網，他們遠遠圍著，一張接著一張往上蓋，眨眼間就蓋了四、五層。

這下那水鬼被裹了個嚴嚴實實，再也掙不，可仍在激烈掙扎，聲越發的尖利。

眼看著靜小了些，有些膽子大的人沖上，掄起鋤頭瓦鍬就打，雖然大部分落空，偶爾拍到都“嘭嘭”作響，顯然使了死力。可這東西生命力頑強的難以想象，任由敲打，依然拼命掙扎。

男人們在那里掄著農拼命打，糟糟的漁網里水鬼在掙扎，我們小孩子和人遠遠看著不敢靠近，心驚跳。

眼看怎麼也打不死，外公一把掀開擋路的人，劃著一火柴丟了過去。難以想象的一幕出現了，淋淋的水鬼上仿佛滿是汽油，火星剛粘上，立刻“轟”的一聲，轉眼燒了一個大火球。

撕心裂肺的尖聲大作，刺得人耳都疼，那團火像皮球一樣在香瓜地里翻滾彈跳，附近的人忙不迭扔了農四散奔逃。

沒一會兒功夫，火球停止掙扎，靜靜焚燒起來，水鬼顯然已經被燒死了。大家伙兒面面相覷，全都淋淋的，大熱天劇烈搏斗，所有人都出了一汗。

火焰開始收變小，冒出了黑煙，一難聞的臭味散發開來，仿佛燒著的是一腐尸，聞之嘔。下風頭的人不了這怪味，忙不迭往上風頭跑。

就在這時，遠響起凄厲的警笛聲，一輛bj2020警察停在了機耕路上。車門打開，三名穿白制服的警察扶著個婦走了出來，正是小扁頭他娘。

那年月大家伙兒都怕警察，看見他們過來，鄉民們不明所以，全都站在原地不敢。

那四人到了香瓜地后，小扁頭他娘瘋了一般掙警察的攙扶，撲向了仍坐在地上的劉老漢，他剛才被撞的不輕，到現在都沒緩過勁來。

莫名其妙中，小扁頭他娘跑過去，一把揪住劉老漢，掄起掌打起來，咬牙切齒喝罵：“你個老畜生，老畜生！”

劉老漢連挨了幾掌，又被狠狠在臉上抓出了幾道印子，終于了，一把把掀翻在地，指著怒斥：“你發什麼瘋？！”

話音剛落，兩名民警沖上來，各自抓住劉老漢一條胳膊，反劈到了背后按在地上，“你給我老實點！”

劉老漢一把年紀，那里能抗得過兩名強力壯的民警，被按得毫不能彈。

小扁頭他娘面目猙獰爬起來，從地上抱起一塊人頭大的土坷垃，尖著重重砸在了劉老漢后腦勺上，老漢白眼珠一翻，梗起來的脖子了下去，當場悶了過去。

另一名干警連忙攔住發了瘋的小扁頭他娘，大聲呵斥：“你再這樣就把你也抓起來！”

小扁頭他娘一，癱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我那苦命的兒啊……”

當場好幾百人看著這一幕鬧劇，神復雜，沒人出聲。這時候大伙兒琢磨過來了，小扁頭他娘怒火攻心，一門心思把劉老漢當兇手，報案來抓他了。

司法上，疑罪從無還是后來的事，那時候就是疑罪從有，意思就是說，你是嫌犯，你就有罪了。劉老漢現在是嫌犯，而且還是殺人嫌犯，他就基本上毫無人權了。

劉老漢只是被土坷垃悶了一下，這麼一會功夫緩過了那口氣，哭著喊：“扁頭他娘，真不是我干的，害死你兒子的是……”

轉頭看，那邊火已經滅了，只余黑煙繚繞，連灰都沒剩下一小把。

帶隊的干警看了那片焦黑一眼，皺眉在鼻子前揮了揮，左右一打量，竟然走向了我外公。

看著走過來的警察，外公面變得沉，站在原不。

“你是梁可玉？”警察看著外公問。

外公不聲把我稍稍推開了些，淡淡說：“我就是。”

那名警察接著問，“你在這里搞封建迷信活，這是違反法律法規的，你知道嗎？”

“知道，我承認錯誤。”外公老老實實回答。

聞言，那名干警點了點頭，神舒緩了些，招手說：“跟我們走一趟吧，把事代一下，你放心，不是什麼大事。”

到了這一步，不管事大不大，你也得跟著去，好在警察沒有押外公，更沒有給他戴手銬，就這麼先聊著把他領走了。大風小說

與外公相比，劉老漢就慘了，他雙手被別在后面，用拇指銬銬住，被兩名警察推推搡搡往前趕，跌跌撞撞的，臉上還在流著，狼狽不堪。

我當時還太小，從沒經歷過這樣的事，只是一個勁的發抖，不知道該怎麼辦，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外公被帶走。

警察在，沒人敢說話，直到吉普車呼嘯而去，大家伙兒才算是回過了神，開始大聲議論。

“小米，快去通知你外婆！”突然有人在后重重推了我一把，差點把我推倒在地，回頭看，是面凝重的隊長，算起來他還是我表舅。

當時我整個人都懵了，呆呆“哦”了一聲，爬起來沿著田埂撒就跑，魂不守舍。

我腦子里一片空百，都不知道是怎麼回的家，路上摔了許多跤，直到看見了外婆，才算是回了魂，“哇”一聲哭了出來，“外婆，外公讓警察帶走啦！”

外婆當時正在納鞋底，聽見這話猛然站起來，滿臉不敢置信，半晌后，老人家的一把逮住我，厲聲追問：“到底怎麼回事？！”

外婆出大戶人家，書香門第，見多識廣，盡管事發突然，還是迅速鎮定了下來。

我哽咽著把事從頭到尾復述了一遍，外婆慢慢松開手，又坐回去琢磨起來。

又過去一會兒，外婆似乎有了決定，溫和的把我攬過去，著我的頭叮囑：“我在大鍋里攤了面餅，你了就把鍋里的水燒開，悶熱了再吃。”

我不停點頭，燒大灶我會，只是不知道外婆什麼意思。

外婆慈祥的點了點頭，想想又囑咐：“記得每次都要往鍋里加點水，我得出去一趟，可能要幾天才能回來，你看好家，千萬別出去。”

我又點了點頭，外婆這才松開我，起回了自己屋，從里面閂上了門。

房間里傳來沉悶的敲打聲，我不知道外婆在干什麼，就大聲呼喊，可外婆本就不搭理我。

大概過去十幾分鐘后，房門打開，外婆換了干凈服走出來，胳膊上挎著個包袱皮。

“聽話，看好家！”外婆又嚴厲的囑咐一聲，挎著包袱急匆匆出門去了。

我推開外公他們房門看，只見那張沉重的木床被移開，下面的青磚地面上被了個，七八糟的。

憑我當時的小腦瓜，是想不明白這些事的，何況這時候我正深陷在無邊的惶恐中。

外公被帶走了，外婆也走了，家里只剩下了我一個，這種狀況還從未曾有過。我怕得要死，那種被絕和恐懼充滿心的覺，我現在形容不出來，也不想再細細回憶。

我一個人在涼床上坐了一會兒，腦子里一團糟，又換到椅子上坐了一會兒，整個人都呆傻了。這時候我說不出的孤獨，可又不愿和別人接，只想就這麼安安靜靜等外公外婆回來。

在種種復雜難明的緒中，我渾渾噩噩的，等覺到肚子了的時候，天都快黑了。

我走進廚房，把鍋膛點著，又按照外婆的吩咐把鍋里加了點水，就坐在灶間默默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