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星期對我來說簡直就是折磨，各種不會，各種不順，各種犯錯，我被弄得心力瘁，七天功夫整整瘦了八斤半！現在的我，蓬頭垢面，兩腮凹陷，眼珠子里全是，用我外婆的話說，都快不人形了……

好在龍頭骨架已經型，接下來我的活就不多了，正主到了我外婆。

蒙龍皮基本都是針線活，除了我外婆誰都干不了，以前我外公扎龍燈的時候，也是這麼分工的。突然從高中解出來，我好像被了筋，整個人都了，扯都扯不直。

這一天上午，我癱在門外的躺椅上，看著汽車停在門口，查道明笑容可掬下來，連手都懶得抬，哼哼了一聲，“查老板，自己進去看吧，有不滿意的您說。”

查道明今天穿著一黑立領中山裝，依舊是那麼的儒雅，他聽見我的話先是一愣，待看清我的慫樣后，哈哈一笑，“小米師傅辛苦啦。”

我有氣無力哼了一聲，表示你知道就好，掙你的錢真不容易。

查道明顯然不會吃這一套，他和我打完招呼后，立刻轉過不看我，姿態恭敬拉開了車門。在我疑的注視中，車里又下來一人，把我看直了眼。

這人是個的，年紀看上去和我差不多，生的濃眉大眼英氣，說長相的話，我給打80分，就是那裝扮……

腳蹬皂布長靴，穿土布醬長袍，頭頂上扎著高高的發髻，赫然竟是個道士！最離譜的是，后還斜背著一把黑鞘長劍！

道士我見過太多了，迷信一條街上多的是，可明眼都人知道，那全是假的。這位姑娘不同，不說那一明顯是“制式”的道袍，就憑與眾不同的氣勢，絕對是真道士！

道士下車后，左右看了一眼，最后把目落在了我上，秀氣的濃眉微微一皺。我被盯得滿肚子不高興，我臉上有花？這麼看我做什麼。

“小米師傅，我來介紹下。”查道明察覺到氣氛不太友好，連忙打圓場，“這位是龍虎山道長——玄真子。”

“！”我瞠目結舌，龍虎山？天師！我前段時間在那個村子里破了個局，好像就是龍虎山……這位該不會是來尋事的吧？！

雖然當時沒見過那個道士，可就憑他布下的局，絕對不是凡人，我這樣的，估計是個都不是人家對手，這位道士既然也是龍虎山下來的，搞不好也是位世外高人！

想到這，我冷汗下來啦，這里可是外公家，有兩位老人在！

“這位……玄真子道長，臨寒舍，所為何來？”我的態度立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低眉臊眼問，想探探人家的口風。

不等道士說話，查道明連忙解釋：“玄真子道長是來陪我看龍骨的，是龍虎山正印龍虎天師親傳門下！”

查道明話音剛落，玄真子立刻把架子端了端，果然一派天師風范。

聽完介紹，我心里松了些，原來不是專程來找事的，那就好……隨即我又悚然一驚，查道明竟然找了個什麼天師來驗貨！我做出來的貨自己清楚，也就能唬唬外行，行人一看準得餡！

我這邊震驚還沒過去，查道明已經陪同著玄真子進了屋，兩人一路談笑風生，我連忙跟了過去。

一對碩大的龍頭骨架就擺在堂屋當中，我進去的時候，那個玄真子正背著雙手仔細觀看，神專注。查道明則等在門口，并沒過來，顯然他對這位玄真子道長無比信任。

“道長，你可還滿意？”我湊上去小聲問，心里打著鼓。

玄真子用一雙好看的眼睛瞪了我一下，繼續一寸寸細看，我心里苦不迭，這是竹篾制品，哪能經得住這麼細看。不過，下一刻這位道長說了一句話，讓我徹底安心了。

“這三個箍都不一樣大！”玄真子指著骨架上三道大箍，一臉嫌棄說。

就沖這句話，我斷定，這什麼龍虎天師玄真子是個外行。既然是外行，那就好辦了！

“這一邊是龍頭，龍出水要抬額，所以前圈大，龍脖子這邊自然就……”我裝作無辜小聲說。

“這些我當然知道！”不等我說完，玄真子秀眉一蹙，揮手把我打斷，“那這一條又是怎麼回事？！”

玄真子指著另一條龍頭，這條三道大箍一樣大，我心里已經有數，毫不著慌笑著回答：“這一條，是母龍……”

其實這話純屬扯淡，那條是我先做出來的，因為缺乏經驗失誤了，懶得返工修改。可問題是，既然你都是外行了，不忽悠你都對不住自己。

“母龍？”玄真子道長聞言一愣，隨即若有所思點了點頭，“有道理……”

接下來玄真子似乎已經無心再看，裝模作樣圍著兩條龍頭骨架轉了一圈后，拂袖走向門外，查道明連忙跟在后面問：“道長，東西怎麼樣？”

玄真停住，前腳懸在門檻上，轉頭看著查道明，吐出一個詞，“堪用。”

玄真子道長飄然出門離去，查道明面含贊許對我點了下頭，“小米師傅，拜托了，請繼續。”

說完，查道明追著玄真子鉆進了汽車，我苦等他們調頭離開，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這什麼天師門下，裝的像，就是個騙子，比我這蒙事的還不如。

不過我絕不會揭穿人家，其實咱倆一樣，都是吃大戶的，誰都不比誰高尚。不知不覺中，我對那個姿態高冷的冒牌天師有了一好，這就以類聚。

這最難過的第一次驗收，就這麼被我和那個玄真子聯合蒙過去了。

接下來，工程繼續，外婆還來了一位本家嬸嬸，倆人一起為龍頭蒙皮鱗片。這是個細活，就是耗時間，沒個十天半月做不完，我徹底清閑了下來，淪為了打下手的。

又過去整整二十天，兩條龍頭終于全部完工，期間又補了些材料，沒花幾個錢，統算下來，查道明給的一萬結余了差不多九千塊，這就算是純收了。

到了接的日子，查道明來了一輛大卡車，一路敲鑼打鼓，把一對龍頭接走，鞭炮在外公家門口炸了至一萬響。ωＷＷ.166xs.cc

看著自己親手扎制的龍頭被一群壯漢簇擁在卡車上，昂首向天威武雄壯，我慨萬千，真不容易啊！這段經歷，夠我吹大半輩子了！

送走了自己的“杰作”，我也該回家看看了，給外公外婆留下七千，我揣著兩千塊上路。別小看這兩千塊，現在的年代，省點用的話，兩千塊錢足夠我一年的花銷。

活了二十多年，終于掙來了第一筆“巨款”，就那真是滿滿的，蹬起自行車來無比輕快，一路帶風。

當天晚上，推開家門后，老爸老媽都在，笑盈盈看著我，餐桌上一桌子菜，還有酒。

“小子哎，你比我當初出息多了。”老爸笑呵呵招了招手，讓我過去，“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除了吃喝就知道泡妞，除了追到你媽，一點就都沒有啊。”

我看的清楚明白，我媽在桌子底下踢了我爸一腳。

裝作沒看見，我走過去坐下，把一千塊拍在了桌子上，“拿去買幾件服吧，養活我這麼多年，也該孝敬孝敬您們了。”

我老爸哈哈大笑，得意非常，老媽把錢收過去，仔細數了兩遍收進口袋里，語重心長說：“我們怎麼會用你的錢？你還年輕，放我這里存著吧，等你娶媳婦的時候一把給你。”

一聽這話，我就知道要遭，果不其然，倆人開始就著話題嘮起我的婚事。最后一總結，我那點就立馬被一抹干凈，相比我老爸這個年紀已經結婚，我差太遠了。

我那個悶吶，哪壺不開提哪壺，我這人什麼都好，各方面都優秀，可就是莫名其妙沒人緣，我有什麼辦法？聽著他倆嘮叨，原本味的菜如同摻了沙子，怎麼吃怎麼不對味，勉強吃了個八飽，我就借口累了洗澡睡覺。

到了自己房間，我把專屬挎包妥善收好，這里面好的壞的什麼都有，可不能讓別人沾到。

由于時間還早，躺在床上我怎麼也睡不著，干脆從兜里掏出那枚鑄著“龍虎天師”的銅錢觀察起來。這銅錢是老村長給我的，外公看過后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只能推斷出有好幾百年歷史，應該算是文。

我對文一竅不通，不過聽說過許多老東西值錢的傳聞，所以一直珍藏著。我打算明天就去古玩市場，找人估個價，要是合適就賣了，反正留著也沒什麼用。

看著看著，困意襲來，我把銅錢塞枕頭底下，就這麼睡著了。

翌日，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由于爹媽都不在家，隨便對付了一頓后，就奔了鏡湖公園。

鏡湖邊有個很大的花鳥市場，角落里有一小片專門賣老貨的，這是我知道的唯一和古玩沾邊的地方，我打算先去探探再說。

我到的時候正當中午，穿過熙熙攘攘的花鳥市場后，進了記憶中賣老貨的小巷。巷子只有幾十米深，兩旁加一起開著十幾家店鋪，門庭冷落，幾乎看不見顧客。

我對這里兩眼一抹黑，站在巷子口猶豫一番后，拐進了第一家店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