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懷信雖是宦,但個豪爽,蕭晨從未當他是閹人,他也從未因蕭晨份低賤,不當他是兄弟。
「酒也喝了,你有屁快放。」
蕭晨揚著眉、瞇起眼睛,的啜了一口,贊到:「不摻水的酒,就是爽!兄長,我還真不是誆你,十四不白喝你的酒。」
他斜過子,湊到懷信耳邊,悄聲道:
「昨晚我巡邏的時候,看見了一件事,就在永寧坊。永寧坊!有沒有興趣?」
永寧坊?左軍中尉馬元贄,他的府邸就在永寧坊,那原是權宦李輔國的宅子,後來收歸皇室,宣宗上位后,便將這座大宅子賞給了馬元贄。
楊懷信淡淡一笑,並不答話,自斟自飲了一杯。這個蕭晨,長著一副不靠譜的樣子,做事卻最是可靠,酒也喝了,還怕他不說?
果然,蕭晨繼續說到:「昨夜寅初,有一輛馬車進了馬府,雖然晚了點,但對於大將軍來說,也是尋常事。可偏偏被我發現......」
他得意洋洋的說:「那輛馬車,車相距四尺,用的是寬,可轍痕卻依然很深,我算了一下,除了銅鐵金銀,絕對走不出這印子。於是......我就去驗證了一下。」
「你到他府里去了?膽子可不小。」
「害,看你說的,一個將軍府而已,皇宮都未必難得住我......」
「別吹,趕往下講。」
蕭晨一字一句說到:「不出所料!拉了一車兵,我估計,至二百來件。」
「說你騙酒喝不是?一個將軍府,拉二百來件兵,有什麼大驚小怪......你說什麼?二百來件?」
「嗯,都是刀劍,沒看到弓。」
楊懷信展一笑,親自給蕭晨倒了滿滿一杯酒:「好!你去跟三娘說,在店裏存兩壇酒,留著你慢慢喝,兄長等會一塊付錢。不過......你得給我盯好了。」
「沒問題!」
蕭晨還在當值,也不敢多喝,楊懷信又要了兩斤炙羊,塞到他手裏,二人便在東市分了手。
二百件刀劍,對於現在的馬元贄來說,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當聖上想問罪的時候,那這個超標的配置,就了造反的罪證。
他看了一眼滿天的星斗,心裏有了主意。蕭晨不止一次給他消息,這小子,這次誤打誤撞,給了楊懷信一條退路。
夜中,毗鄰東市的崇仁坊,鄭府的偏門被輕輕叩響。
「見過主人,阿硯回來了。」
「阿硯,我正擔心你,查得怎樣?」鄭顥放下手中的書。
「長安城裏所有新住的胡人都查遍了,並沒有您要找的人。」
鄭顥若有所思道:「如今,胡人都習慣掩飾自己出郡,不敢公然聲稱自己是胡人,你找不到,也是正常。既然不能事先剷除,那只有當天隨機應變了。」
他當然知道,大皇子正要經歷他人生中的一個重要節點,前世,他就是從那一天起,徹底被聖上嫌棄。
主人雖這麼說,阿硯還是有些慚愧,他和阿墨兩人,從小陪著主人長大,他更是跟著主人習武多年,兩人私下裏算是師徒關係。
阿硯撓撓頭,又說:
「今天,我遇見了盧府的盧旺,得了一個消息。他說,盧娘子也跟著兄長回京參加誕辰節,聖上的指婚取消了,只怕,你們的婚事......要舊事重提。」
鄭顥淡淡笑道:「不生事便罷,若是生事,只怕我也要找『舊事重提』。」
盧、鄭兩家,皆是河南名門族,素有來往。武宗朝起,鄭氏便沒有再出有分量的實權人,鄭父當然願意用兒姻親,借同鄉盧氏之力,確保他們的既得利益。
鄭顥從小在與士族子弟往時,就刻意避開與盧氏的往,等到自己年,便向父親表明,自己要先立業后家,讓父親把自己與盧氏兒時,兩家的口頭約定,當做玩笑話,不要再提起。
所以當萬壽公主在殿上提出質疑時,鄭顥吃驚不已,他首先想到的便是盧氏從中作梗。
畢竟前世就是,為了家族的利益,一直破壞自己與皇族的關係,為了阻止自己從趕回長安救聖上,一杯毒酒,送自己英年早逝。
而長安城公主府里,妻子萬壽公主,對此卻一無所知。
今生不招惹我便罷,若是還走老路,我絕不手。
現在讓他有疑的是,因為公主拒婚,盧敏便沒有匆匆嫁到王家,看這個架勢,還要進宮參加誕辰節。
他不知道,這樣的改變,會不會使所有事發生改變?一切變得未知而不可控。
鄭顥著窗外的星空:盧敏進宮,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另一位看著這片星空的人,是坐在鞦韆上的李萱兒。
今天從麟德殿回來,李萱兒去了母妃宮裏,得到一個消息,父親把附近幾個藩鎮節度使都召回京城,也不知父親有何打算。
不過,聽母妃說,以往有這樣的活,節度使基本都不會參加,最多派他們的兒子,來送送禮,走走京城的關係。
李萱兒上次雖然出席了宮宴,可只看見一臉酡紅的長兄,衫凌的跪在西樓地上,父親按捺著心中怒火,下這件後宮醜聞,只將柳婕妤打冷宮了事。
當時,天真的以為,事就這麼過了,卻不知,他們父子之間,從此已經撕開深深裂痕,無法癒合。
上次有沒有邀請節度使進京?李萱兒實在想不起來。只憑自己和剛剛結識不久的楊懷信,能不能挽救整件事,心裏真沒底。
十幾位節度使進宮,這是個不知好壞的消息。
李萱兒正想得出神,忽然聽到一陣清越的笛聲傳來。那是破音之極難吹的《涼州》。
「木藍,宮裏今天有宴會?」
「沒有啊,這笛聲不是宮中的,是從右銀臺門外的葯圃傳來的,以前,我向葯圃的葯打聽過,們說,吹笛之人,是們玉樹臨風的崔藥師。」
「崔藥師?」
河北士族清河崔氏,翰林醫崔璟雲,李萱兒認識他,他是僅有的三位翰林醫之一,太醫署主葯,他也是鄭顥的把兄弟。
當年,他沒為盧敏和鄭顥出力,對自己當然是一幅理不理的樣子。
正想著,笛聲上沖至破音,怎料他猶如游龍登頂,再輕鬆落,只在你耳朵里,留下你從未到聽到過的風景。
李萱兒讓鞦韆停了下來,搭在臂彎上的帔子,若有所思的輕輕垂在地上:
沒想到,他笛子吹得那麼好。
畢竟是換了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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