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娘用巾蘸了熱水，一邊給梁雪著手，一邊解釋道：“三小姐有所不知，大小姐素來喜詩書，又天資聰穎，xing子也是難得的沉穩，深得老爺喜。今日的小聚，也是要參加的呢。”

梁雪詫異道：“不是公子們的小聚麼？那些份不低的公子們，想來所言所想，也會和朝政多有著些聯系，大姐也能參加麼？”

安靈整好了裳，拿起梳子開始給梁雪梳髻，淡笑道：“大小姐不止喜詩書，對史書也是通的很，對朝政也常常能談談個中觀點，連老爺都大加贊賞，便允了大小姐也參加。”

梁雪唏噓，驚訝道：“大姐還真是厲害呢。”

“可不是，”說起梁心敏，安靈的眼睛里也不有了贊賞和崇敬，“老爺有心栽培，特意允了大小姐可以和爺一同聽課，教書先生也是兩人一起教導……奴婢去倒水。”

梁雪臉上的震驚之溢于言表，安靈驚覺自己說得太多，立即閉，端著水出了門。

“原先見到大姐穩妥，便覺出果真是大家閨秀的模樣。卻不料竟懂得如此之多，父親簡直將當做兒子教養的意思，不知將來，會指給怎樣的好人家呢。有個有份有地位的母親照顧，真好！”

宛娘正在掛著配飾的手忽然一滯，看向梁雪略帶悲傷的臉，輕聲道：“小姐又想起蘭夫人了？”

梁雪點點頭，憶起昨日那個黑影，拉著宛娘的手，低了聲音道：“宛娘，我們去母親從前住的院子看看，昨日……”

“小姐，萬萬不可！”

話還未說完，一聲厲喝響起，兩人轉頭，安靈在門口站著，臉蒼白。

梁雪看著安靈，臉上滿是懇求之：“我……我只是太想念娘親了……”

“小姐不能去廢院！”

安靈仍是那般冷的模樣，沉著臉道，“老爺說過，誰也不許靠近那里，違者家法伺候！不知規矩的時候，也就罷了，如今小姐又何故要以犯險？”

“我……”

梁雪剛說了一字，便被安靈冷冷打斷，眼睛轉向宛娘的方向，狠狠道：“宛娘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該當明白，那地方是忌。若是小姐出了差錯，豈非讓夫人不得安寧？”

梁雪眼閃閃，艱難的點了點頭，安靈這才松了口氣，直言道：“今日事多，大夫人要奴婢去幫忙，不能伺候小姐了，還要宛娘多費心。”

“你去忙吧，我自會伺候好小姐的。”

得了宛娘的回答，安靈重又轉出了門，向著聚會的慈云閣的方向而去。

似乎真的都在忙著公子們的聚會，雖覺出整個尚書府都吵吵嚷嚷的，香苑前，卻看不到幾個人。

梁雪看著宛娘整理好了床鋪，又將整個香苑打掃一遍，算算時辰，想來，這時候所有人都該聚在了慈云閣了，便拉著宛娘出了門。

門外果然空無一人，急切的心讓兩人都不自覺加快了步伐，等到了小院的時候，兩人已是微微氣。

走過已然及踝的草，梁雪的心卻是難得的平靜。跟在后的宛娘，呼吸聲漸漸加重，再次踏足這地方，恍如隔世一般的，讓心里翻攪不已。

輕輕推開門，兩人卻默契的并未走進去，只是站在門口看著。

屋的陳設沒有毫的變化，雖是蛛網結，卻仍看得出從前的主人，定然素雅整潔的很，家擺放，無一不是心調整過的，整個格調，清雅幽淡。

宛娘手上門環，從前的點滴記憶，仿佛在瞬間清晰明朗了起來，止不住的潸然淚下。

梁雪退了兩步，站在臺階下，看了看宛娘，臉上的表卻一如往常一般平淡，輕聲道：“走吧……”

宛娘下意識的帶上了門，跟在梁雪后，“小姐可發現了什麼？”

梁雪搖搖頭，“看不出任何跡象，來人必定是心思細之人，沒有留下任何蛛馬跡。”

“不多待一會麼？索今日，也是無人會注意到這里的。何不趁著今天這機會……”

梁雪忽然打斷道：“你可知，為何世人永看不懂天地麼？”

宛娘不料忽然想到了別，愣怔一下，然后搖了搖頭，“天地如此玄妙的東西，看不懂是必然，哪里還有什麼理由？”

梁雪淡淡一笑，如沐春風：“因為——日月經天，江河行地，本就是千古不變的永恒。”

宛娘仍是搖頭，嘆氣道：“漢人的東西，奴婢懂得不多。”

梁雪似乎忽然想起了的份一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繼續解釋：“這兩句話，出自《后漢書》，日月永遠經過天空，終年不改；江河永遠流行于地，終歲不變。代表的，是永恒。”

宛娘懵懂的點了點頭，輕輕皺眉。

“永恒，便是人世間，最大的無。是人非，滄海桑田，日月星辰，江河湖海，卻永遠不變。世人不懂的，正是這種無。”

“因為無，沒有人會明白你心之所想；因為無，沒有人會看出你心之所向；因為無，沒有人會懂得你心之所至！只有這樣，你才能真正的，達你希達的事……”

宛娘仍是不懂，卻聽出了某種絕的味道，不擔心起來，喃喃道：“小姐……”

梁雪轉回頭，目凌厲：“無，才是人世間最難解的迷。”

宛娘剛要開口，梁雪卻笑了一笑，目重又溫和起來，苦笑道：“如今在這尚書府里，除了走一步算一步，我怕是也沒了其他的法子，許多事，都非我能左右的。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宛娘卻不知梁雪竟讀了這般多的詩詞，隨口便可道來，正要開口詳詢，立即被一陣腳步聲驚出了一汗。

梁雪自然也注意到了，皺了皺眉頭，轉疾呼：“誰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