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璇安然地睡了一宿，高熱總算是退了下去。一早，丹橘又請了太醫回來看，太醫仔細把了脈，說是蕭璇無大礙，這幾日只需繼續在睡前飲上一碗安神湯即可。

蕭瑜過來時，蕭璇正坐在床上吃著碧梗粥呢。

“璇兒。”蕭瑜看著蕭璇人小小的一個坐在床上，一向紅潤飽滿的面頰似乎蒼白了不。

“大哥。”蕭璇看向蕭瑜。“大哥怎麼來了？大哥今日不用去聽課嗎？”

“這幾日都不用去了，昨日事發，父皇讓我和六弟歇上幾日再去。”丹橘端了椅子放在蕭璇床邊，蕭瑜坐下來仔細打量著蕭璇的氣。“你呢，我聽母妃說你半夜里突發高熱，現在好些了嗎？”

“好些了。”蕭璇吃了幾口粥，里本就沒有味道，更嘗不出粥的滋味來，抬手想將粥碗遞給綠林。

綠林手要接，蕭瑜卻搶先接下了粥碗。

“既然生病了，便是要吃些清淡的才能好得快些。”蕭瑜看了看碗里，只了小半碗的量。“吃不下了。”蕭璇連連搖頭擺手。

“聽話。”蕭瑜看著妹妹這般，溫笑著勸道，一邊手拿起了碗里的小勺。“大哥喂你。”

蕭瑜喂蕭璇吃了大半碗的粥，又看著將早間要服下的藥給喝了。

“大哥，他的傷勢如何了？”蕭瑜沒有離開，而是陪著蕭璇說話聊天，蕭璇忽然想起了段瀾。

“他昨晚也醒過來了。”蕭瑜說道。“太醫說他沒有大礙了，但是暫時還是不宜挪，所以他還會在宮里養上幾日。”

本來蕭瑜還要陪著蕭璇說會兒話的，只是守在重華殿的蕭珺突然派人傳來了消息，說是有要事同蕭瑜說。

“大哥去吧。”蕭璇乖巧得坐在床上說道。

“那我去了。”蕭瑜只好起，臨走時還囑咐蕭璇好好養病。

“嗯，我知道了。”

蕭瑜趕回重華殿安置著段瀾的一間側室，發現房里此時竟連一個伺候人的侍和宮。

都沒有，只有坐在床上的段瀾和站在窗前的蕭珺。

“怎麼房里一個人都沒有？”蕭瑜上前問道。

“大哥！”本來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蕭珺聽到了蕭瑜的聲音，瞬間回過了神來。

“瀾想到了點東西。”

床上的段瀾之前還因為驟然出事而頭腦渾噩，對于事發時的一切都模模糊糊，只能清楚記得自己眼瞧著六皇子的馬瘋了似的全力撞向一旁騎馬觀戰的大皇子時，自己想要相救他們二人最快的法子就是擋在他們兩位中間卸去驚馬的力道，卻忽略了之前他無意間看到了一個場景。

在自己去拿馬的時候，曾經見過一個人在六皇子的馬匹邊上盤桓了許久，連六皇子的馬鞭都是從那人手上接過的。

“昨日永昌伯爵府的次子曾經在六皇子的馬匹邊上盤桓，而且六皇子的馬鞭也是從他手上接過的。”段瀾看著蕭瑜說道。

“是了，我也想起來了。”蕭珺拍手說道。“我說呢，廖家那小子明明往日里都是跟在二哥邊轉悠的，怎麼昨日偏偏圍在我邊說話趕都趕不走。”

“永昌伯爵府？”蕭瑜皺眉思索。“永昌伯爵府如今有幾個子弟在宮里讀書的？”

“永昌伯爵府家在帝都出了名的盛衰，現下的永昌伯膝下只有兩個兒子。如今的永昌伯爵夫人是繼室，他家的老大是原配所出，因他生母因病走得早，外祖家早年沒什麼勢力所以他沒能夠進宮讀書。可前兩年他外祖家起勢了，永昌伯這才給老大請了蔭封把人塞進了戶部，現在應該是六品的倉部主事了。老二是后來的繼室所出，這位繼室夫人是清河姑母家的二兒，所以老二就被送進宮來讀書了。不過打從他進來后就一直跟在二哥后打轉，和我們兩個倒是都沒怎麼說過話。”

永昌伯爵的家事前些年在京里也是出了名的一樁公案，永昌伯的那位原配夫人本來就逝去得頗為蹊蹺，而連百日的熱孝都沒有過，永昌伯就撤去了家中的白布和引魂幡，匆匆忙忙得迎娶了清河長公主的次為繼室。然后又不過八個月的時間，廖家的老二就降生了。

對于這事永昌伯爵府對外的說法是那位繼室懷胎八月時被原配留下的長子沖撞，才因此早產生子的。可是其中的彎纏枝節，帝都一直都各有說法的。

蕭瑜聽他說這些事說得頭頭是道，忍不住出手敲打了他一記。

“說起這些家長里短的事來，你倒頭頭是道，怎麼父皇每每查你功課的時候你接結結地說不出來了。”蕭瑜數落弟弟。“能不能把你這勁兒放在課業上多多用功？”

蕭珺是楚帝的第六子，課業上總是松散，比起念書更喜歡騎馬、箭。但是楚帝和柳皇貴妃對他也沒什麼要求，反正他是子，識字明事理便足夠了，也管教他。

“哪有什麼，連父皇和母妃都不說我的。”蕭珺岔開話題。“大哥，我想著十有八九這次的事就是廖家那小子做下的，說不定就是二哥吩咐他做下的！都是一家子兄弟，他居然能下這樣的狠手暗算我們兄弟！”

“閉。”蕭瑜斥道，一邊看向坐在床上的段瀾。

段瀾之前說罷后，便一直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的不說話，顯然是不準備繼續發表意見的。

“你都知道廖詠年平日里和二弟走得近，就算二弟真要對我們下手，也不會笨到讓他直接下手的。”蕭瑜沉思了片刻，說道。“事還未有定論，你莫要在外咋咋呼呼得說方才的那些話。”

“可是……”蕭珺不甘。

“還有什麼可是，算計我們的人也是拿準了你的急躁子。昨日的事我是瞧在眼里的，你明明已經在敗勢無法挽回還偏不肯認輸，要不然也不會輕易著了道。”蕭瑜喝道。“要是沒有瀾舍馭馬擋在你、我中間，你還能站在我跟前好好說話嗎？！”

蕭珺這才語塞，面帶愧得頹然坐下。

“瀾，說來昨日之事我未鄭重向你道謝。”蕭瑜看著蕭珺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才轉看向了段瀾，抱拳拱手說道。“我多謝你不顧己安危救下了我兄弟二人，”

“大皇子。”段瀾連連擺手，說道。“事發生在我眼前，出手施救本是應該的。”

蕭瑜讓段瀾好好休息，自己親手揪著不不愿的蕭珺去了自己的書房。

“大哥，我們既然已經知道這事兒十有八九就是廖詠年做下的，不妨稟告父皇去，這事兒總歸得有個置的法子吧？總不能讓我們忍氣吞聲的，白白挨了一場算計。”

“不用了，今早我得了消息，父皇昨夜連夜就將出事的馬匹和如今馬場的主事和飼養的人都一并置了。廖詠年品行不端，逐出宮學，其不堪為永昌伯爵位的繼承人，指明永昌伯的長子為下一任的永昌伯。父皇還派了吳川過來與我傳信，說我休息過幾日后便不用再去書房讀書了，讓我直接到大舅舅所在的戶部去學著聽政、理事。”

“什麼？父皇這意思，是讓我們自己把這事兒揭過去了？”

“你既然都明白，何必再多問。”蕭瑜知道這事兒雖然不一定會是蕭瑧指使廖詠年干的，但是若是自己兄弟二人了傷，最大的益人都只會是如今養在皇后膝下的二皇子蕭瑧。

可是到底自己兄弟二人都沒有傷，連段瀾的傷勢都不算嚴重。

這事到這里必須告一段落，一方面楚帝置了馬場眾人和永昌伯那位繼室夫人所出的廖詠年，并絕了他繼承永昌伯爵位的念想。另一方面，還許了自己直接去戶部跟著親舅舅后頭學著理事。

戶部掌管國庫錢糧，是國之本，而柳皇貴妃的長兄現在就是正二品的戶部尚書。

母妃原來還想著等他婚后，再試著向父皇提及讓他去六部學習聽政理事。

沒想到這一次歪打正著，父皇竟為了安他們母子主提了出來。

“好吧，我知道了。”蕭珺有些氣餒的樣子，可饒是他也知道能進戶部學習聽政理事對蕭瑜是個極為難得的好消息。他不想也不能再咬著這樁事不放了，但心里還是有些不甘。

“你啊，什麼時候能改了這什麼心事都放在臉上的病才好呢。”蕭瑜知道蕭珺是為了自己讓步了，于是便將吳川私下里和他說的另外一樁事也告訴了蕭珺。“不過許你可以從廖詠年的上繼續往下查，但不必查得過深，廖詠年和他背后的人隨你出氣，只要不鬧出人命司即可。”

“真的？！”原本還苦著一張臉的蕭珺，立刻笑逐開地追問道。“父皇真的許我出口惡氣？！”

“你知道就行，別出去咋咋呼呼的，事別鬧得太過分。”蕭瑜看著瞬間開懷起來的蕭珺，不搖頭失笑說道。“而且只給你這幾日的功夫，出口氣就算了。”

“好！”蕭珺大大地應下了一聲，笑著便出去了。

段瀾見蕭瑜和蕭珺出去了，便躺下來閉目養神。在宮中睡著他總覺得如履薄冰一般，想著盡快養好子出宮才是。

可是他閉上眼睛才沒一會子的功夫，又聽見一陣腳步聲由遠至近地朝著這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