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時言的角消失，容歌輕拂開翠簾出來，里面的李凝雨剛昏睡過去，心沉重，方才樓下的對話零星聽了幾句。

時言沒有重回錦衛，不僅如此，怕是還被人踩了一腳，他也要離開汴京了。

打眼往樓角看過去，茶館三樓上不去的，只能在這等著時言下來。

這會功夫，容歌看著睡的李凝雨，一再確定的一時半會醒不過來，第一次生出無聊焦灼，耳邊傳來車輥碾過的細碎聲，垂眸看下去，赫然是淵王府的車駕，除了江馳禹還能是誰。

容歌沉眼瞪著車頂，或許是目過于鋒利，車外伺候的澤也忽然抬起了頭，容歌趕靠在狹小的墻壁上，將寒涼冬月里的眸收了。

江馳禹悶聲：“怎麼了？”

“回王爺，沒事”。

澤也是知道的，江馳禹每月總有那麼幾日，經過茶館時要放慢行程，今日便是。他剛說完，就見簾子被一只骨削鋒勁的手掀開。

江馳禹穿著府，凌然煊赫，他毫不避諱的往茶館上頭瞧了過去，車駕避過了人多，快到拐角了。

容歌再次側眼，猛然進了那雙眼，心口一驚，頓了片刻才發現，那雙深邃的眸子里，瞧的不是這，應該再往上一點。

三樓？

真是奇怪。

耽擱這麼一會，容歌差點錯過時言，趕在欄桿等著。

時言匆匆坐了一盞茶，同何卓謙拱手：“有勞了。”

“時兄寬心”，何卓謙慨：“錦衛中我會多幫忙盯著，汴京這邊也會多加注意。”

時言說：“窮途末路，只因我在汴京再無可信之人了。”

何卓謙非愚笨之人，他都明白，容歌公主一死，被牽連喪命的太多了，時言算是幸運的。

兩人并肩下樓，時言還代幾句，就被一對丫鬟發髻盤起的烏發擋住了視線，他看下去，一張出眾的臉，不像個丫鬟，莫名的悉。

對視一眼，時言心底一震，那是一雙澄澈如星的眸子，里面驟然水意盈盈，盛滿了故事，像是關于他，關于。

時言愣住了，心口劇烈起伏，連旁邊何卓謙都顧不得了，呆呆的看著面前忽而淺笑的子，消沉數日，忽失而復得的難。

看到時言這個樣子，容歌就心疼的，角微，忍著委屈快語：“時大人，殿上今日還燃冷生香，行嗎？”

時言軀再震，僵在了原地，連膝蓋都忍不住打。

冷生香！是如何知道？時言倏而眼神警惕，冷了起來。

“姑娘，認識時大人？”何卓謙聽懵了，察覺到時言的不對勁，心下千回百轉，以為時言在外招惹了什麼風月，不好意思開口，只能笑呵呵看向時言，低喚一聲：“時兄？”

粲然的，時言撐了這麼多天，頭一次快要窒息，被何卓謙扯回了神識，他繼而一抬眼，就見雙髻丫鬟對他笑了笑。

時言心口的冰慢慢化了，冰冷的手腳開始回溫。

是——這世上會撒似的沖他要冷生香的，只有公主，只有容歌。

這麼多天，他一直再撐著，抱著一的僥幸，夜里從來不敢安睡，一遍又一遍的追尋那些被藏在公主殿的蛛馬跡，他得查出來，哪怕一點點公主可能逃生的希。

公主多嗎聰慧的人啊，不會到了危急關頭還傻乎乎的，公主殿被封一日等不到他回來，就一定會想辦法自救，起碼給他留下訊息。

時言想，他跪求上天，只要公主還在世上，就算換個份，就算忍辱負重……只要活著，要他做什麼他都愿意的，他不惜這一條命。

此刻，上天眷顧，時言清瘦的眼眶酸了。

就這一眼，容歌便知道，誰都會忘記，時言不會，永遠不會。

笑得更明艷了些，說：“時大人賞臉嗎，請你吃個酒。”

時言神星子亮了亮，像是自灰霾里揪住了日頭，啞聲自角磨出兩個字：“認識。”

不知是對何卓謙說的，還是對容歌。

何卓謙識趣，看了容歌一笑，拱手笑笑，先行離開了。

容歌當即眼眶一紅，忍下心中翻騰的悲，避著樓道里的伙計，靠近時言一步，委屈道：“進去說。”

時言沒有了驚愕，剩下的只有驚喜，他進了里面，見桌子上還昏睡著一個，也顧不得那麼多，當即半跪在地，慟聲：“公……主。”

“是我”，容歌終于忍不住，如釋負重，像是孤落深淵，終于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抱住時言，熱淚燙的時言分不清真假。

他清晰聽容歌帶著哭腔，爬在耳畔，孩子一樣的委屈的說：“我從沒吃過這些苦，從沒坐過邦邦的馬車，從沒被人打過掌……時言，我被欺負了。”

一瞬間，時言竟破涕為笑，輕聲拍著容歌的背：“是臣太蠢，公主怎樣怪罪都。”

容歌哪里舍得怪罪，緩緩坐回去：“就知道你一定會認得我。”

“公主唯冷生香，世上沒有人比臣更清楚了”，時言還保持得半跪的作，一不的盯著容歌：“公主的神態一點都未曾變過。”

“我已經不是公主了，現在是李暉府上的二小姐，李伽藍。”

時言眉頭皺：“七品編修，李暉？”

“諾，就是他”，容歌讓時言坐下，有太多話要問，落寞道：“父皇怎麼樣了？”Μ.166xs.cc

時言下心底的疑，規矩的應聲答道：“公主放心，圣上龍無恙。”

“那就好”，容歌心下松了些，說：“我沒有謀反，更不會弒君，我被人陷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