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治輝想起郁竹方才的話,說道:“讓他多鍛煉,嗯,每天跑跑步,打打拳。”
漢子高興得咧開了:“這孩子瘦,我一直不舍得讓他多活,天就養在家里,這下子聽了大夫的話,以后就讓他跑步打拳!男孩子嘛,就得有個男孩子的樣子!”
他是把塞給田治輝,高興地小跑著回去,老遠就喊:“寶兒,大夫說了,你可以出去玩了,跑步打拳都能行!這次爹不把你圈在屋里了!”
自己這就了大夫了?
田治輝苦笑一聲,提著轉就走。
他心里有一些疑團,卻不能在這里問出來,想著趕快買了糧食回到家里,等沒人的時候再說。
江氏也是滿腹疑慮,明明記得,是郁竹自己要去給那孩子糖吃的,怎麼又了相公讓做的,和相公親幾年,從來也沒聽說相公會醫,難道真的是自己糊涂了?
何況,從來沒聽說過,糖人兒能治病哪?
一家四口各懷心事,急匆匆地買了糧食,不顧郁歡還要再逛一逛的要求,直接回到家里。
風小了些,明。
小小的院落里春意盎然。
門前的一小片菜地壟行齊整,剛剛澆了水,土地潤潤的,播下去的種子還沒頂出芽兒,看起來禿禿的菜地有些冷清。
院子角落里的一棵杏樹剛剛出花苞,枝干虬結,綠萼尖,給簡陋的院子平添了幾分生氣。
另一邊的墻角里,幾只母得咕咕地著,長脖子看向主屋的方向。
江氏夫婦一大早就出去趕集,走的時候忘了喂,回來之后全家人都鉆進了屋里,也沒人來喂它們。
屋子里。
郁歡在灶下燒火,鍋里水氣蒸騰,江氏看看牛,寶兒他爹還真是大方,這塊牛怕不有兩斤重。想了想,沒舍得一頓吃了,把牛切兩塊兒,小一些的切小塊放進鍋里,添了水又加了簡單的調料燉上。
大的一塊則被切拇指細的長條,上面均勻地撒了鹽,用樹枝串起來掛在廊下涼的地方晾著。天氣漸漸變得炎熱,只有這個法子,才能讓多保存些日子。
香味逐漸彌漫開來,江氏撇去水面上的浮沫,蓋上鍋蓋,有些擔心地看向里屋。
想了想,叮囑郁歡:“歡兒小心著些,不要讓火熄了。”
從去年起,郁歡就被江氏指使著幫燒火,這活計對郁歡來說已經輕車路,孩子脆脆地答應一聲:“娘親你就放心吧,今天有吃,歡兒一定能燒好火!”
江氏鼻子一酸,心想這可憐的孩子跟著苦了,吃頓就能歡喜這個樣子,如果沒出事的話,現在……不愿再想,郁歡的頭,心神不定地在地上轉了幾個圈子,抬腳進了里屋。
畢竟,和吃不吃得到相比,里屋的事才更重要。
里屋不大,里面的擺設極為簡陋。一張火炕占了一半的地方,炕邊放著一張桌子,兩把椅子。
“郁竹,你怎麼知道用糖人兒就能治好那孩子的病?”
郁竹坐在炕邊上,田治輝蹲在的面前,平視著問。
郁竹黑溜溜的大眼睛轉了一轉,利索地從炕上跳下來,邁開小走到門后。
田治輝的視線隨著那小小的子轉了過去。
郁竹從角落的箱子里找出一本書,翻了一會兒,停在其中的一頁上,遞給田治輝。
郁竹和郁歡兩人每人有一個小木箱,郁歡在里面裝了些針頭線腦和干花之類的東西,郁竹的箱子里面則是比多了兩本書。
田治輝看著這本薄薄的舊書,這和糖人兒治病有什麼關系?
田治輝看一眼,有些遲疑地接了過來,郁竹白白的小手指著其中幾行字,說:“爹爹你瞧,寶兒的癥狀跟書上寫的癥狀差不多,我就想著,寶兒他會不會得了這書上說的‘消’之疾?”
田治輝看完那幾行字,又翻回書的封面。
《杏林雜事》。
這是一本記載醫學方面趣事雜事的書。田治輝記得,這是上一次趕集時,郁竹拉著江氏的手,堅持要買下來的,同時買下的還有另外一本藥劑類的書。
因為兩本都是舊書,再加上這地方統共也沒幾個識字的人,更沒人看書,所以書的價錢很是便宜,兩本加起來也只花了兩文錢。
不過說便宜是針對書的價值來說的,兩文錢對這個在盆困線上掙扎的家庭來說,可以供一家四口三天的口糧了。
他再次翻回郁竹所說的那頁,仔細地看了一遍,果然,寶兒的癥狀同書上所說的癥狀頗有相似之。
只是,這孩子畢竟才四歲,僅憑著看過一本雜說類的書,就能在短短幾息的時間里判斷出寶兒的病癥,并且用手中的糖人兒治好了寶兒。
這份頭腦真是……,田治輝心下嘆,郁竹果然不愧是玉大學士的親孫,天資聰穎非常人可及。可惜的是,玉家遇到無妄之災,這聰穎的孩子也只能明珠蒙塵,在這窮鄉僻壤里生活一輩子。
想到這里,田治輝心里惻不已,他蹙著的眉頭舒展開來,原本心底存著的一些疑慮也因為這份惻而暫時拋到了一邊。
他隨手把書放下,抱起郁竹讓坐在炕上,幫整了整服,刮刮的小鼻頭,笑著夸:“我家竹兒真是聰明!”
一年半以前,郁竹兩歲半的時候,田治輝開始教和郁歡啟蒙識字,畫畫識音。郁歡格潑辣,伶牙俐齒,比郁竹大將近一歲,平時也算聰明機靈,但棋琴書畫方面,郁竹卻比郁歡要強上很多。
到爹爹的夸獎,郁竹并沒有像一般小孩子那樣趁勢撒或表現出多大的歡喜,安安靜靜地坐炕邊上,雪白的臉上出一個微笑,一雙黑的眸子卻是平靜無波。
一牛香味涌了進來,江氏掀開簾子,不安地看看父倆,走到田治輝邊,用詢問的目看著他。
郁竹乖乖地坐在炕邊上。
她予他十年相守,真心交付,卻換來他北梁鐵騎,踏破山河,皇城屠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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