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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誘國士》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后半夜無事發生,趙渭卻毫無睡意。

他拿來長枝漫不經心撥著火堆,淡淡瞥向對面的醉秋。

“困了就去睡,不必顧慮我。”

醉秋將長苗刀抱在懷中,眨了眨干的雙眼。

“倒也不全是顧慮你,我在等彭菱。”

待彭菱忙活得差不多了,便過來找醉秋回話。

醉秋問:“軍府放在外圍的人馬全收過來了?”

彭菱點頭:“是。布了口袋陣,若再有刺客同黨,一個也跑不了。”

“天快亮了,就算刺客還有同黨也不會再來,除非他們有萬人大軍。”

醉秋看了看天

“那些刺客,你們搜過嗎?”

彭菱:“搜了。沒有份標識,只有兵和一些沒來得及用的‘提線香’。”

醉秋垂眼,輕刀鞘:“章故怎麼說?”

章故是利州軍朔平營翊麾校尉,此行外圍安防由他主責。

彭菱道:“章故說,刺客并未和他的人打過照面。”

醉秋之前的推測倒是不太一樣。

能突破重圍,居然不是用提線香控制了外圍守軍?

“那些刺客今夜是從哪個方向過來的?”

“東南面。我方才想起小時聽阿娘說過,那里有座荒了很久的小墳山……”

連橋鎮在二十幾年前發生過一場時疫。

州府擔心尸會再使人染疾,就全深埋到那小墳山,當時還封了路。

雖過了二十幾年,連橋鎮的人還是心有余悸,總避著那一片走。

“幾十年久無人跡,荒得不話。看起來沒路,章故布防時就忽略了。”

聽彭菱說完,醉秋點點頭:“章故是中原人吧?”

“他祖籍慶州,以前在淮南軍。昭寧二年軍務革新開始時,才被升調來利州軍做翊麾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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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菱單手叉腰,好氣又好笑。

“他就沒真見過山,不懂其間奧妙。”

慶州、淮南自古就是極富庶的中原腹地,沃野千里、一馬平川。還城多田

章故在這樣的環境里長大并從戎多年,很難真正理解山地地形的奧妙。

醉秋、彭菱這種利州山民后裔,就絕不會出章故今日這樣的紕

因為們從小耳濡目染,從不覺得山中必須要有看得見的“路”。

們來說,只要有心有力,世上沒有走不通的山。

“連橋鎮這一帶的山,似乎能通利城、朔平、循化、歸云四城。”

醉秋忍了個呵欠,隨口笑道。

“幕后主使倒是聰明,選了個方便混淆來路的風水寶地。可惜昨晚下過雨。”

彭菱眼前一亮:“那我進墳山去看看,或許能查出刺客是從哪邊過來的!”

只要確定刺客是從哪座城過來的,鬧不好還能順騰瓜,找出更多關于幕后主使的線索。

醉秋若有所思,沒有立時吭聲。

對面的趙渭懶懶抬眼,對彭菱搖頭。

“查刺客是布政司轄下刑律院的事,你若越俎代庖,會落人話柄。”

“哦。是,”彭菱訕訕頓了頓,“那等布政司柳大人來了,我將墳山的事告訴他?”

趙渭再度搖頭:“不。以你私人名義,告訴章故。”

醉秋奇怪地瞥他一眼。

趙渭輕夾右眼眼尾,隔空拋了個暗示給

其實醉秋和趙渭如今還談不上什麼默契。

也不是很懂場門道。

但就這一個眨眼,居然約猜到趙渭想做什麼了。

道:“彭菱,兵留兩把,提線香也留兩包,都帶回赫山。別的東西,連同刺客尸和活口,全數移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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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菱愣怔:“移軍府?不給布政司?莫非你是懷疑……”

“別瞎說,我什麼也沒懷疑,”醉秋掩打了個呵欠,“去吧。”

*****

待彭菱領命而去,醉秋整個人便懶散下來。

這幾個月在赫山,一直就這樣。

但凡中規中矩做完事,扭臉就像個渾噩懶散、沒心沒肺的平庸混子。

若不是方才那一出,趙渭也沒想到這家伙竟也是有幾分心眼的。

“你懷疑昨夜的刺客和布政司有關?”

醉秋將長苗刀杵在地上,雙手合抱:“別胡說,我誰也沒懷疑。”

趙渭噙笑,隨手撿了個小土坷拋過去,正好落在腳邊。

“再給我裝?讓彭菱將所有東西移給軍府,這還沒懷疑?”

“明明是你擔心柳仁縱容刑律院查案敷衍,想提前布一顆閑棋。”

醉秋不如山,角卻高高翹起。

“我只是配合你把那顆閑棋落定。”

趙渭端詳著,笑意更深。“之前倒是小看了你。”

*****

查刺客是布政司轄下刑律院的職責。

這次彭菱出手及時,刺客連趙渭正臉都沒瞧見,面上這事就可大可小。

眼下都督趙縈進京面圣,不在利州。若刑律院追查刺客敷衍不盡心,柳仁定會包庇。

畢竟刺客的刀子是沖著趙渭,又不是沖著他們。

他們當然多一事不如一事。

趙渭不便妄地方員,為這點事驚天聽也不合適。

醉秋的職階在柳仁之下,不宜正面沖突。

倒是軍府大將軍令子都,雖溫和,不輕易得罪人,但遇事循規蹈矩、照章辦理,大面上還算可靠。

將刺客相關的所有東西先移給軍府,軍府就得把所有細節過一遍,留檔后再轉給布政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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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這留檔,若最后刑律院追查刺客不了了之,令子都必會下令再查。

假如直接將東西移刑律院,即便刑律院敷衍了事,令子都手上什麼都沒有,便不會輕易撕破臉去手柳仁的責權范圍。

統領好手段,心眼兒也轉得快。輕描淡寫一句‘移軍府’,就把令子都綁在這案子上留作后手。”

趙渭眉開眼笑。

“最重要的是,我一個眼神你就懂了。”

因為這招只是以防萬一的閑棋,以趙渭的份,不好將話說得太明。

倘若最后刑律院并未敷衍,卻又知道了趙渭對他們并無十足信任,雙方面子上都會很難看。

如今是醉秋吩咐彭菱這麼做。

就算刑律院事后知曉,也只會當這是帶兵久了養的過度謹慎。

最多趙渭出面假模假樣訓兩句,大家順著臺階也就下了。

趙渭年時師從昭襄帝君,對場人心那些彎彎繞并不陌生。

他平日里不用什麼手段,是因為赫山那群人都單純,沒必要。

倒是醉秋,幾乎能立刻他的心思,這有點出人意料。

先前他沖醉秋眨眼時,本來沒抱多大希的。

不過,他轉念想想,也不奇怪。

“你當初可是北境戍邊軍最年輕的主將,帶的還是最銳云集的前鋒營。”

兵者詭道,料敵于先布閑棋是優秀將領必須備素養。

沒點心眼的人掌不好兵。

醉秋被夸得懵懵然。“當時況特殊,我暫代主將印而已。”

“雖是暫代,那也是主將。總之,我們這次配合得天。”

他眼中笑意爍爍,輕輕拊掌以示滿意。

“我就喜歡和聰明人一起玩。”

醉秋抿,卻止不住眼中的笑。“那,往后再一起玩別的?”

新得了聰明玩伴,趙渭心中暢快:“好啊。”

醉秋閉目,雙頰微浮熱燙,腔里那顆心使勁蹦跶了起來。

不是什麼聰明人。

但……喜歡就行。

閉目養神,趙渭便沒再說話。

他朝火探出雙手,任那暖意烘著掌心。

偶爾不經意抬眼,就會瞧見對面的醉秋。

將長苗刀杵在前抱著,閉目養神。

微微弓著背,額頭輕抵刀首,迷糊間形輕晃。

漸漸亮起來。

熹微晨從云層里下來,落在那張過分明的臉上。

這使看起來金燦燦、茸茸、乎乎。

像極了正在打盹兒的漂亮小豹子。

人長得漂亮,做事也漂亮,不錯的。

趙渭無聲笑開,站起舒活了四肢。

心中突然一個閃念,他便鬼使神差般走過去……

頭頂上了兩把。

醉秋猛地驚醒,急急拍開他的手,仰頭瞪著他,半晌無語。

“天亮了,提醒你起來走人。生氣了?”

趙渭心虛地收回手,干咳兩聲,笑得有點僵

“利州人忌諱被頭?抱歉,往后我會記住的。”

“沒生氣,也不是忌諱。”

醉秋見過趙渭和葉知川他們那群小子這麼玩鬧。

知道,這其實是表達信任與接納的親昵舉

若換個時機、換個場合,會歡喜到原地蹦起來。

此時此刻,只能尷尬站起,佯裝無事地轉過去背對趙渭。

恥到滿面紅。

這幾天出門在外,很多事不太方便。

所以……

沒!有!洗!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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