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和谷雨應了一聲,卻沒有馬上起,只裝著要送蘇玉畹離開的樣子,著蘇玉畹,目里有擔憂之。
趙嬤嬤聽得蘇玉畹的話,眼里頓時閃過一抹喜。回轉子,殷勤地作了個手勢:“大姑娘請。”
蘇玉畹抬腳要走,卻聽得后傳來一陣腳步聲,蘇世昌那特有的變聲嗓音隨即傳來:“大姐姐,你在這兒干什麼呢?”
蘇玉畹轉過,便看到蘇世昌正與一個穿寶藍繡云紋綢緞長袍的年輕男子走過來。兩人后還跟著七八個下人,派去的王氏和那位韓嬤嬤也在其中。
看到王氏微不可見地朝自己點了點頭,蘇玉畹心里愈發安定。
先朝陳卓朗行了一禮,喚了一聲“表兄”,然后才對蘇世昌道:“二嬸說老太太病了,讓我去伺疾呢。我正要派人跟你們說,這茶園去不了了,改日罷。”
蘇世昌眉頭一皺。他雖才十一歲,半大的孩子,但父親去世后他就了家中最年長的男丁,這幾日迅速長大起來,自然明白采摘春茶對于茶商的重要。現在馬上就到清明節了,一年中最好的一茬茶芽正隨著天氣的回暖噌噌地往上冒,以明前茶堪比黃金的價錢,耽擱個幾日,那損失就大了。
他轉頭了趙嬤嬤一眼。趙嬤嬤忙上前,把剛才那套說辭又說了一遍。
蘇老太太既稱病,不管這病是真病還是假病,也不管是親祖母還是繼祖母,蘇世昌和蘇玉畹都得去問候一下。
當下蘇世昌沒法,只得對陳卓朗道:“表兄,不好意思,我們先得去看看祖母。要不你先回房,等一會兒我有空再去找你?”
陳卓朗今年也不過十六歲,正是玩的年紀,卻整日被祖父和父親著在家看書,郁悶得。好不容易遇著蘇家派人去報喪,家里又沒有合適的人過來吊唁,他這才央求了祖父,得以出來散散心。這兩日即便蘇玉畹不挽留,他也不打算這麼快就回去。松蘿山的茶園,他一直都想去看看的。
此時聽得蘇世昌的話,他也無奈,點點頭道:“無礙,你去吧。”說著對蘇玉畹微一頷首,轉便往回走。
那韓嬤嬤能被陳家作為宅的代表派來吊喪,自然是個明人。蘇家雖是商家,但陳老太爺能派陳卓朗親自來,說明他對蘇家還有一份香火。即便蘇玉畹不遞話過來,見到大房被欺負,也是要手相幫的,更不要說蘇玉畹還托王氏遞了話過來,求到了這里呢?
故而未等陳卓朗,便笑道:“公子,老奴來的時候,老太太還讓老奴去給蘇老太太請安呢。這會子蘇老太太既不舒坦,老奴自該去探一番。要不,老奴這就跟著大姑娘過去?”
陳卓朗整日埋頭苦讀,自家宅的事他都甚去整會,更不要說多年未有來往的蘇家的家事了。只來吊喪的路上,他聽得韓嬤嬤提了一耳朵,說自家姑陳氏早已去世,如今的蘇老太太是填房,所以到了蘇家后,只需去靈前上幾柱香即可,蘇老太太那里不必去請安。
這會子聽得韓嬤嬤改了說法,要去請安,他也無可無不可,點頭道:“你去吧,代我向蘇老太太問安。”說完對蘇玉畹姐弟倆微一頷首,轉離去。
趙嬤嬤聽得韓嬤嬤的話,心里頓時大喜。
陳家作為蘇老太爺原配的娘家,來蘇家吊喪,卻不派下人去繼室孔氏那里問個安,這讓孔氏相當的沒面子。但當年陳家不同意蘇老太爺續娶孔氏,后來兩家又斷絕了來往,這事鬧得沸沸揚揚,親戚朋友間無不知道。所以就算孔氏想要拿這事來說,說陳家不懂禮數,也無說去。為了這事,孔氏著實郁悶了好幾日。
這會子韓嬤嬤說曾得主子之令給老太太請安,豈不讓趙嬤嬤喜出外?這事說出去,不蘇老太太孔氏有面子,便是所出的二房、三房都有面子不是?
當下趙嬤嬤歡喜道:“有勞貴家老太太惦記著我家老太太。老奴代老太太先謝過貴家老太太了。”說著,對韓嬤嬤福了福。
蘇玉畹看了韓嬤嬤一眼,正好對上投過來的滿含深意的眼神。
禮貌地點了點頭,手道:“韓嬤嬤這邊請。”說著,率先朝二房走去。
當初分家的時候,蘇老太爺吩咐直接把蘇宅用圍墻給隔開。大房占了東邊院落,二房帶著蘇老太太住中間那一溜兒,三房住西邊。為了方便殷氏早晚去給蘇老太太請安,家中特意留了一道門跟二房的后宅相通,只是鑰匙掌握在殷氏、蘇玉畹和后宅的管事嬤嬤呂嬤嬤手里。剛才蘇長亭、蘇長風等人離開的時候,便是從那道門走的。
一行人沿著回廊走了一段路,穿過小花園,過了那道門,便進了二房的宅子。
蘇家雖是商家,蘇老太爺年輕的時候卻也是念過書的,還中過秀才。后來進學無,這才棄文從了商。雖沾染了銅臭,但讀書人的那一份懷還在,在當初建這府宅的時候,蘇老太爺就給各個院子取了風雅的名字,比如蘇長亭和二太太所住的主院春和堂,蘇長風和三太太的陶然居,殷氏所住的是如意居,蘇玉畹住的院落名為日影閣……
而蘇老太爺去世、三房分家后,蘇老太太便從原先所住的春和堂,搬到了中間那一溜后面的院子居住,那院子名熙寧堂。
蘇玉畹一行人到時,殷氏和三太太秦氏等人都已經到了,正在偏房里小聲地說著話,蘇長亭和蘇長風則陪著郎中在主屋給老太太診脈看病。
見得蘇玉畹姐弟進來,二太太魏氏眼里閃過一抹譏諷,里道:“喲,畹姐兒來了?你這個大忙人不去忙別的,怎的有空來看老太太?”
當今皇上以孝治天下,魏氏這話要是傳出去,可謂是誅心。
韓嬤嬤沒有見到送葬回來蘇長亭蘇玉畹出茶園的那一幕。如果不是一進門就聽到二太太這一句誅心的話,或許今兒就只是照王氏遞過來的請求,到蘇老太太面前請個安,晦地點上幾句就罷了。畢竟是個下人,陳老太爺沒有明確的指示,是不可能越俎代庖手于蘇家的家務事的。
可聽得這話,心里的怒火頓時“騰”地冒了上來。大老爺去世,二房就欺到大房的頭上了,對蘇家的長房嫡長說出如此誅心的話語,而且還當著這陳家人的面,這是不把陳家放在眼里啊!難道孔氏這是懷恨于當年的事,蘇長清一去世就指使自己的兒子媳婦來報復大房?
想到這里,上前幾步,似笑非笑地看了魏氏一眼,問道:“敢問,這位就是蘇家二太太吧?”
趙嬤嬤見狀大驚失,忙快走幾步,走到二太太邊對耳語了幾句。二太太隨即便驚詫地抬起頭來朝韓嬤嬤看來,心里難免有幾分懊悔。
要知道,是不忿于剛才丈夫和兒被兌,這才出言諷刺蘇玉畹的。反正大房與二房剛才算是撕破臉了。為了搶茶園,往后不知要鬧出多矛盾呢。如今說上幾句難聽的話又算得了什麼呢?
可這畢竟是蘇家部矛盾,即便是蘇家族長,也不好來手來管。但陳家不同。蘇長清畢竟是陳家外孫,大房的子孫被欺負,陳家是必然要出手相幫的。到時候蘇長亭再想打大房茶園的主意,怕就難了。m.166xs.cc
想到這里,不由得回過頭去,狠狠地瞪了趙嬤嬤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