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扎進染的頸窩里,放聲地大哭起來,口中含糊不清地辯白:“娘親,我不是,我沒有”
“我知道的,大不許哭。”染著他的小腦袋,安道。
見狀,仨乞丐倒有點不知所措,搞得像他們幾個大人欺負小孩兒似的。
“我們雖是花子,但知道是非好賴,上前說話沒別的意思,我們走就是了”
兩個瘦弱的乞丐架著那頭發花白的老乞丐側過子,把道路給染他們讓了出來。三人互相攙扶著與他們逆向而去。
“李老頭,李老頭”隋突然邁開雙,追攆過去。
老乞丐轉過,雙目早就潤了,他咧開掉了兩顆門牙的笑起來。
“李老頭”隋撲倒在老乞丐的懷中,哭得泣不聲,“還有老田和老衛,小寶沒有忘記你們。”
染起跟了過去,朝他三人溫醇一笑:“你們才與小寶面就要走啊”
“嗐~一瞧夫人就是出自大戶人家,我們這窮酸花子哪敢往前湊”名喚老田的乞丐苦笑回道。
“大戶人家也有破落戶呀。”染又往他們面前走近些,“聽小寶說你們住在邊境集市旁的破廟里”
幾個乞丐趕往后躲了躲,好似擔心染聞到他們上難聞的味道。
“就那個地兒人流多,好歹能討口飯吃。”老乞丐替隋抹干凈臉上的眼淚,“小寶有福,遇見您這麼個大善人。那個,見也見了,我們就不再打擾。”
老乞丐攜余下二人拱手揖了揖,又準備離開。然這一次隋卻抓住了老乞丐,他不舍,繼而仰頭用哀求的目向染。
“三位且慢。”染轉首瞟了一眼隋,隋像是知道要做什麼,立馬把水生打發到邊,耳代幾言。
染點了點頭,抬眸問道:“三位家中還有何人”
名喚老衛的乞丐喟說:“家中若是有人,哪能淪落到做花子的地步”
在染細細地追問下,三人均說出各自的過往,確是三段不幸的人生。
“夫人問我們這些做什麼我們可沒有要攀附小寶的意思。”老衛特正氣地講明。
“我們府上是啥都沒有。”染將兩手放在一起了,口中呼出去一道道白氣,覺得渾都要凍僵了。
穿得這麼厚實都如此,何況是對面這仨乞丐呢
染加快了語速,道:“就不再跟三位賣關子了,我想帶三位回到府上去。我們府上發不出工錢,或許還吃不飽飯,唯一能提供的就是房舍。要是各位不嫌棄,還有一些舊服能給你們穿。”
“夫人能不開這樣的玩笑嗎我們老的老弱的弱,能給您干點什麼”
“你們會種地嗎”
“種地”老衛和老田互相瞅了瞅,“我們都是莊稼人出,自然會種地啊。”
染出滿意地笑,“會種地就,我們府院后面有百畝田地,想請你們過去幫忙。開始呢,肯定沒有錢給你們。但秋收時收若好,自然虧待不了你們。”
三人仍不敢相信,老乞丐憨聲問道:“夫人,您真的不是拿我們打趣兒”
“我們夫人說話一言九鼎。你們是小寶的朋友,沒有小寶這層關系,我們也不敢隨意往府里帶人是不是”水生走過去向三人欠了欠,“三位意下如何”
“你就不怕我們到了府上東西”老衛搶聲說道,“我們可不是啥良民。”
染和水生不約而同地笑起來,面上不好揭建晟侯府的老底兒,但心里都在笑,要是侯府里還有能當的值錢東西,哪里到外人手
隋又與他們打起牌,仨乞丐才將信將疑地隨染等回往建晟侯府。
一路上仨乞丐都在左顧右看,總覺得這事兒太過蹊蹺。直到來至建晟侯府門前,老衛借著紅紗燈往門楣上看去,“啥啥侯府”
老衛只認得其中兩個字,他問向老乞丐:“李老頭,這是啥侯府啊”
李老頭的臉驟變,二話不說拉住老田和老衛就要跑。
金生橫臂將他們攔下來,笑問:“哎,來都來了,你們跑什麼啊”
“爺饒命,小老兒有眼不識泰山。我們哪里敢邁進侯爺府啊,您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吧”李老頭按著老田和老衛一起跪地磕頭。
金生抱臂輕笑,故意嚇唬道:“臨陣反悔,晚了”語罷,和水生把他們仨人拖進了侯府里。
翌日,錦縣縣衙,后堂。
褪去一服的知縣苗刃齊,正坐在一把梨花木太師椅上刮著茶沫。他的邊垂立著一個和他年紀不分上下的師爺。
師爺樸素扮相,是個掉進人堆里就找不到的主兒。這更加襯托出苗知縣的老爺氣質。
“回來的人是這麼報的”苗知縣挪了挪稍微發福的子,呷了口熱茶,“那馮秀才的腦子是不是有病”
師爺欠應道:“屬下估計,昨兒過節他吃多了酒,在燈市里瞧見建晟侯便有點飄了。”
“建晟侯就是再潦倒,也沒淪落到讓他那種腌臜貨欺辱的份兒上。”苗知縣將茶盞重重地放回到桌幾上,拂袖起,“趕跟馮秀才劃清界限,以后不許他再出現在縣衙里外。”
“屬下明白。”師爺抬手揖道,“那建晟侯”
“雒都的水實在太渾了。”
拋開隋班師回京慘遭事故不提,就說他封侯授將之后,封地理應回到西北那邊去。可朝廷偏偏把他的封地劃到東北錦縣上來。
朝廷責令錦縣替隋建造建晟侯府,卻連一個銅板都不肯出,只說當年的賦稅可以減掉兩。
苗刃齊愁得睡不著覺,錦縣并不富裕,一下子從哪拿出那麼大一筆錢最后,他只能召集來縣里的眾鄉紳富賈,拉下老臉求他們捐資建府。
鄉紳富賈們聽說是建晟侯要來錦縣,當下知縣大人又如此請求,便應允下來。都以為隋那麼大一個侯爺來至錦縣,錦縣以后定能得到朝廷的重視。
豈料,隋踏進錦縣的第一日就那麼不近人,之后更是謝絕一切拜訪者。若是這樣也就罷了,但隨著元靖帝突然駕崩,本該給建晟侯府的封賞又遲遲沒有運送過來,苗刃齊已猜到這里面定大有文章。
好在苗刃齊在雒都里有人,花了些工夫終于打探出點風聲。
隋在西北邊軍里的威實在太高,曹氏一族怎能容他坐擁西北,看著他的勢頭一日日壯大
隋和元靖帝親如兄弟,萬一元靖帝倚重隋,要他里應外合滅了曹氏一族該怎麼辦
北黎真正的當家人曹太后是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所以隋遭遇事故,撿回一條命卻殘了雙,而元靖帝卻永久地離開了人世。
這當中有什麼關聯沒人敢探查較真兒,但大家都了然,伴著元靖帝的離世,屬于隋的輝煌已徹底不復存在。
出兵權,離開軍隊,沒有任何封賞,被丟在錦縣里不聞不問。
曹太后一聲都沒有發,從朝廷到地方,所有人都明白該怎麼做。不與隋為伍,任其自生自滅,這是北黎朝廷對他最大的“恩賜”。
幸虧隋的雙殘了,不然他哪還能活到現在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苗刃齊負手腆肚,“我沒有對他落井下石就夠仁至義盡的了。要知道當初那些捐了錢的鄉紳富賈都氣得要死,那麼多錢白白打了水漂。我們請來的不是財神爺,是個瘟神。”
“也不清楚雒都那邊到底是什麼意思。”師爺附和道,“這人咱們敬而遠之便是。”
“縱容馮秀才他們坑了建晟侯府一次,一來是想建晟侯府的底兒,二來也是替鄉紳富賈們出口氣。”
“結果太令人意外,不過也許那是死駱駝的最后一稻草。”
“點到為止吧,無論建晟侯府有什麼作,咱們都佯裝不知。畢竟有他在,還能震一震對面的東野。”
師爺向苗刃齊舉起大拇指,“還是大人高明,說不定哪日雒都的天又變了呢。”
“劍璽帝不是幾歲孩,已有十三歲,過不了幾年就要面臨臨朝的問題。曹太后把攬朝政,其兄為閣首輔,其弟為雒都軍統帥。西北沒了隋,必然會扶持新人上位。”苗刃齊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只有咱們這兒暫且安寧。”
“大人,西南邊還有老清王那一脈,據說對雒都也虎視眈眈。咱們這邊,東野俯首稱臣這麼多年,未必能一直聽話下去。”
二人走到庭院里,眺赤虎關的方向,深悵然。
與此同時,建晟侯府中,隋引著李老頭三人走霸下洲的中堂里。
染端坐在中堂上首上,見他們三人走進來時,都有點沒看出來。
“實在是委屈你們,裳不大合吧”染上下打量他們,隋已跑到的懷中,像是刻意給他們看一樣,與染無比親昵起來。
“合合,我們都多年沒穿過這麼好的裳了。”老田扯著袖子向染展示,“多謝夫人。”
“昨晚在后院住得可好”
“睡得特別好。”
“咱侯府什麼狀況你們也都瞧見了,一會兒讓水哥兒帶你們去后面地里轉轉。”染敲了敲隋的小肩膀,“大要不要跟著去”
“要的”隋興高采烈地應道。
焉,三人已被水生和金生帶了出去。染得空走回東正房里,只見隋正趴在窗前往外瞧。聞聽到開門聲響,慌得推起椅就往里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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