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傷口上打個結，端坐在對面，「只看將軍想不想聽。」

周樂平穿好服，站起來活活筋骨，背對他站著，沉默許久，忽道，「我一直沒問過你，你當初為何自信能治好我，揭了皇榜，治不好我是死罪，治好了也是隨軍出征的命，別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為什麼你就不怕？」

「將軍是懷疑我。」他一副肯定的語氣，似乎是瞞著什麼，默了默道，「我父母就是被鮮虞人殺害的，家中原本做藥材生意，父母死後家道中落，我之所以會揭皇榜全是因為仰慕將軍，我沒本事報仇，如今鮮虞潰敗四逃散，將軍也算為我報了仇，我做的不過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

如此一來有關他份的疑問就都解釋清楚了，合合理，似乎沒什麼破綻。

可周樂平總還是覺得有哪裏解釋不清。

譬如他周貴氣，言談舉止總不像是一般有錢人家的公子，說是家道中落，但卻不像吃過苦的，年紀輕輕又給人一種沉穩老練的覺，總是一副不急不緩的怡然姿態，說的跟做的總能對上，但......就是著一不對勁兒。

周樂平收斂起心緒，轉而以一副求知姿態問他，「你剛剛說有法子助我，是什麼辦法？」

祝觀良道，「皇上賜給將軍有良田百畝，將軍自家是耕不了這麼多地的，所以不如分兩份，一部分租給佃農耕種收取租金，一部分用來蓋商鋪做生意，再任命一個信得過的人做回易，專門管酒庫，典庫，營田，房錢，博易場的生意，是這些的進賬，要填補軍餉的缺足夠了，若是經營的好，或許還能餘下一些用作軍隊的日常開銷。」

周樂平仔細考慮了一下，這是個長久之計，對他的主意也很是贊同，「的確不錯，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你懂得經商之道，完全有能力東山再起，可為什麼要棄商從醫呢？」

在見到周樂平之前，祝觀良完全不了解，見到之後有那麼幾個瞬間他甚至覺得就是個單純執拗的年輕將領。

但擊潰鮮虞，凱旋迴京，桃李年華就做了上將軍的人，怎麼可能會是這麼簡單的人。

之前不過是不認真，認真起來，腦子還是很夠數的。

「我家自祖上起就做的藥材生意，我從醫也是振興家業，況且錢財乃外之，夠用就行，多了，未見得就是什麼好事，說不定就會像我爹娘一樣招來殺之禍。」

兩人視線對上，祝觀良眉眼微彎，含笑相，周樂平看了他許久，也笑起來，「那我還真是撿到寶了，反正閑來無事，不如明天你就陪我去看看吧，如何歸置，從哪裏蓋商鋪，這些還都要祝大夫指教。」

祝觀良拱手還禮，「指教不敢當，全憑將軍抬舉。」

第日一早，兩人兩騎，騎馬一同去看地。

別的不說，趙時謙賞賜給的這百畝良田還真是不賴，雖在京郊，但附近就是道，來往商客，附近城民絡繹不絕，在這兒建造商鋪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

看了一上午，中午兩人歇在一家客棧吃飯，客棧有一老漢帶著兒賣唱，那姑娘生的水靈，聲音婉轉聽，臺下掌聲四起，但也有人就因此生出些不軌的心思來。

旁邊一張桌上坐著兩三個世家子弟裝扮的男人，開始只是言語調戲，後來居然開始上手。

周樂平哪裏容忍得下自己眼皮子底下發生這種事，當場就要拍桌子為姑娘出頭。

祝觀良按住的手，勸不要衝，「你幫得了一時，事後若是這些人尋釁報復，可是害了那姑娘。」

「那就眼睜睜看著？」

姑娘已經在喊救命了，可那幾個男人看起來並不好惹，臺下人或許是怕惹麻煩，或許是不敢，居然沒有一個站出來制止的。

祝觀良抿口茶，慢條斯理道，「若是京城中的世家子弟，不會來這麼遠的地方找樂子，我們方才來的時候，院子裏停著幾輛馬車，馬車旁還有幾個小廝，應該是從外地趕來，這個時候來京城，三五人同行，扇面上還有書院題字，八是進京趕考的學子。」

周樂平冷哼一聲，拍案而起，「住手！」

拉姑娘踹老漢的幾人停下來，齊刷刷扭頭看向周樂平。

為首的那個，也是鬧得最歡的青男子放下著姑娘下的手指著周樂平，「還真有打抱不平的，你誰啊？」

外頭看著馬車的小廝聞聲趕來，識相一點兒的客人已經撂筷子跑了，掌柜的眼看要打起來，想攔又怕挨揍，愁眉苦臉的直嘆氣。

唯有祝觀良，喝茶看戲像個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