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秀知道，齊氏一來，那一林子桃樹又會保住。

便扶著顧知遠的手臂，試著從他懷裏站起來，可剛一站穩，子又是一晃，顧知遠忙又扶住，斥道：「阿慧，以後再不許爬樹，兒家家的像什麼話，沒得讓你姑姑瞧見了，又說為父管教不嚴。」

當著齊氏的面，他還是第一次斥責顧蘭慧，齊氏當時眼圈就紅了，但慣會作低伏小，出一手指往顧蘭慧腦門一：「讓你來跟姐姐陪罪的呢？誰許你站著了？」

顧蘭慧一嘟，委屈地又要跪，丫環秀珠先一步跪下道：「回老爺，姨娘，二小姐都跪兩個時辰了，膝蓋都出了，您就饒過吧。」

齊氏一聽就去掀顧蘭慧的擺，果然管上的膝蓋確實有跡。

顧蘭慧哭道：「爹，兒錯了，不該不小心傷了姐姐，您別生氣，別砍掉桃林好不好？」

齊氏道：「老爺，阿慧真不是故意的，與阿耀鬧著玩呢，以為樹下經過的是阿耀，哪知阿耀被大爺去磨墨了，所以才砸著了大小姐，大小姐若是氣還未消，那就罰妾好了。」

說著眼睛紅紅的作勢對著顧明秀下跪。

顧知遠果然火冒三丈，一把拽住道：「你是長輩，跪做什麼？還有啊，阿耀怎可給阿炫磨墨，他沒小廝嗎？斑竹院的人呢？都死了麼？讓堂堂二爺給人磨墨！」

正好母親盧氏和大哥顧炫暉一道進來，聽見這話，盧氏柳眉一豎，冷聲道：

「什麼斑竹院的人都死了？炫暉不是斑竹院的人嗎？顧知遠，你竟咒自個的嫡子？虧你還是兩榜進士，知不知道尊卑不同，長有序？既便炫暉讓耀暉磨墨了又如何？庶子與奴才本就無異。」

隔了一世再見母親和哥哥，顧明秀的心激得怦怦直跳，面上極力掩飾著，只是我的親娘啊，怎麼脾氣如此暴躁，說話又不過腦，這話聽著爽利，實則坐實了齊氏的話，顧炫暉真欺負了顧耀暉。

「你混帳！」顧知遠果然氣得臉發白。

齊氏忙勸道：「老爺莫要怒，阿耀委屈點沒關係，您氣壞了子可不值當，再說了，姐姐只是一時氣話，平素待阿耀和阿慧是極好的，大爺好幾套新服還沒上過呢，姐姐都送給了阿耀……」

瞧瞧人家齊氏這撕斗功底，既火上澆油，又顯出賢良大度。

顧知遠指著盧氏鼻子罵：「好個范盧氏貴，你的心呢？可有半點容人雅量？對庶子如此苛待，你可對得起自小所的家教？」

盧氏氣得一跺腳，揚手就要打他。

被顧炫暉攔住，他向顧知遠一禮道：「父親，阿耀寫了一篇策論，方才還說要拿給您看，您可看過了？」

顧炫暉儒雅清俊，溫和，知禮有度。

顧知遠方才也是氣話，聞言愕然道：「阿耀寫了策論？可是水竹先生的命題？」

「回父親，正是，不過破題不足，兒子給了他幾條建議，請父親再瞧瞧，若是這篇策論可行……」

「阿耀也可以進岳山書院讀書了。」顧知遠高興道，一時反應過來：「你把阿耀走，不是讓他服侍你？」

顧炫暉道：「父親，阿耀雖是庶出，卻也是兒子的兄弟。」

顧知遠大欣：「阿炫，你是好孩子，比你娘強多了。」

盧氏秀眉圓睜！

顧炫暉對顧知遠道：「母親常教導兒子，做人要行端正，積善行德，兒子不敢一刻淡忘。」

言下之意，還是盧氏教導得好，盧氏的神這才和了些。

顧知遠也知道，兩個兒子雖都是他的親生，卻天差地別，顧炫暉十五歲便考取秀才，十七歲中舉，今年又要秋考，若能一舉得中，便是湖州地界上最年輕的進士。

而顧耀暉呢？也十五了，卻連篇正經策論也寫不出來。

看著眼前斯文儒雅侃侃而談的顧炫暉，顧明秀的鼻子一陣酸，真好，老天待不錯，讓在這個時間節點重生，還能看到風華正茂，意氣飛揚的哥哥，前世的他在不久之後，出了場大變故，從此一蹶不震，前程盡毀。

「哥……」淚珠在眼眶中打轉，顧明秀一把拉住顧炫暉的手。

「怎麼了？可是頭還疼？怎麼傷了額頭，破相了可怎麼辦？」顧炫暉著顧明秀額前的傷聲道。

「疼！」顧明秀一歪頭道。

「哥哥吹吹啊。」顧炫暉輕輕吹著，一邊拿葯來給抹上。

盧氏在一旁看著自己一雙兒，眼神溫。

真好，寵的哥哥還在，娘親也康康健健的並沒病重，前世最不以為然最忽視的親正溫暖的包裹著，如夢似幻。生怕一眨眼，所有的一切都會消失，又會孤零零回到那間冰冷骯髒的破屋裏……

「哭什麼？傻姑娘，哭腫了眼睛可就不好看了。」顧炫暉詫異地看著溫順乖巧的顧明秀，若在平素，方才父親與母親吵架時，早跳出來為盧氏幫腔出頭了，今日卻一直安靜地站著，一雙明麗的眼裏，有著不符合年紀的明慧通。

「哥，以後你教阿耀功課，可一定要著人跟二娘講清楚，沒得又讓誤會。」顧明秀道。

齊氏臉一紅，忙上前賠禮：「是我弄錯了，多謝大爺一番好意，以後還請大爺多多提點阿耀。」

又拉著顧蘭慧：「腳還能走麼？坐蔸吧。」

不過跪了一個時辰，非要說是兩個時辰，哪裏就到了不能走路的地步。

顧蘭慧瞅了顧明秀一眼道：「兒沒那麼氣，一點小傷罷了。」

說著一蹶一拐地往前走。

齊氏道：「妾燒了一大鍋葯湯，老爺泡泡葯浴，去去寒吧。」

誤會了兒子，顧知遠在盧氏跟前很沒臉，不得趕走，聞言叮囑了顧炫暉兄妹幾句，跟著齊氏往外走。

當著正室的面跟小妾走，半點也不顧及盧氏的。

顧炫暉無奈地嘆了口氣，父母自親起關係便是這般景況，做兒的也沒法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