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的英語口語大賽三校聯合，今年恰好到青野中學做主辦方。下午上課之前，范之揚得英語老師令，要在班裏選幾個志願者幫忙去佈置比賽會場。

開學快兩個多月，大家沒有了最初的拘謹，本的格都顯出來了。初中不像小學，大家進青春期，都要講一點「個」，像這種沒有個的苦力活，是沒人願意參加的。

范之揚在講臺上員了半天，大家做作業的做作業的，聽歌的聽歌的，全然當他這個人不存在。

范之揚又急又氣，拿起黑板在桌上敲了敲，「安靜！」

下面大家說話聲小了一點兒，片刻，依然故我。

魏明椅子離桌子老遠，頭往後靠著，斜一眼講臺上的范之揚，「你著什麼急啊？又想去老師面前立功啊？」

范之揚：「我……我沒有……」

大家這會兒都安靜下來了，饒有興緻看魏明懟范之揚。

「我都聽說了，經常在張軍面前打我們大家的小報告……」

范之揚急的都快哭了，「我沒打過小報告……」

「你說沒打過就沒打過？哪個班長不打小報告……」

話音沒落，一直懶洋洋趴著睡覺的方螢，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范之揚臉刷的白了，班上頭號「壞水分子」要是也幫著魏明，那他今天……

方螢：「去哪兒幫忙？」

范之揚一愣，魏明也一愣。

方螢兩手在口袋裏，「問你呢？去哪兒幫忙？」

「報報……」

聽起來像「抱抱」，大家立時哄堂大笑。

方螢抄起書往桌上一拍，聲音冷厲：「笑什麼笑？」

教室登時安靜了，放歌的也在手忙腳去關開關。

方螢：「報告廳？」

范之揚紅著點了點頭。

方螢離開剛離開座位，就聽後有拖椅子的聲音，回頭一看，是同桌。

同桌閔勝男，個子瘦小，永遠都穿著麻袋一樣的校服，戴一副土裏土氣的眼鏡，存在低得常常讓方螢忘了自己還有這麼一個同桌存在。

閔勝男也不敢看，細聲說：「我……我去幫忙。」

片刻，孔貞貞把手機往口袋裏一揣，也跟著站起來。往萬紫琳那兒看了一眼，萬紫琳正翻著娛樂雜誌，像是毫沒注意到這邊的靜。

加上范之揚自己，總算湊足了四個人，可以跟馬老師差了。

范之揚領著三人到了會場，一人從籌備組老師的手裏領了一項任務，方螢和閔勝男的任務是打氣球。

桌子上一膠袋的氣球，還沒拆封，旁邊擱著打氣筒。方螢打是會打，到「扎」這一步就抓瞎了，搗鼓了半天，沒紮起來，氣已經泄了大半。

「那個……」閔勝男不敢看方螢，「打的時候，尾這兒留長一點，氣不要打得太足……」做了個示範，「然後這樣……一繞，就紮起來。」

照著閔勝男說的，方螢試了兩次，功了，便向閔勝男道了聲謝。

閔勝男像是嚇著了似的，臉憋得通紅。

到三點鐘，賽場全部佈置完畢。比賽四點鐘開始，但蔣西池他們已經在後臺準備。

方螢沒回教室，繞過紅簾幕去了後臺。蔣西池一人坐在角落裏，其他人都攥著稿子苦念，唯獨他，抱著結他在那兒有一搭沒一搭地掃弦。

「喂。」方螢往他旁邊一坐。

「你又逃課了？」

「沒逃課，當志願者，過來幫你佈置會場的，」方螢翻過大拇指給他看，「扎了幾百個氣球，都要起泡了。」

「就你一個人？」

「還有范之揚，孔貞貞和閔勝男，閔勝男就是……」

「你同桌。」

「嗯，」方螢晃晃，「你怎麼不背稿子啊？」

「已經背下來了。」

「不溫習一下？」

「不需要。」他低頭，手指在弦上掃了一下，一串清脆的音符蹦出來。

在學校的時候，蔣西池一貫獨來獨往，不會參與方螢的「小團」，但在校外，方螢已經領著他把蕎花區逛了一個遍。

這一陣籌備才藝表演，他把丟了一年多的結他重新撿起來，每天在廊下練習，方螢就在對面，咯咯笑著沖這邊喊：「好難聽啊！」

方螢不打算回教室，準備到四點直接場。晃了一會兒，聽蔣西池練了一會兒結他，忽發現對面有個生，一直在盯著看。

皺眉，問蔣西池，「對面是誰？」

蔣西池抬眼一看，「五班的顧雨羅。」

這個名字方螢小學的時候就聽過，但一直沒把人對上號。顧雨羅和蔣西池一樣，都是「別人家的孩子」，績好，長得好，時不時給學校捧一座獎盃回來。青野初中的學考試，顧雨羅是第一名，比蔣西池還高了四分。

顧雨羅看方螢，方螢就回看過去，在挑釁別人這一領域，方螢一貫是冠軍。

顧雨羅終於覺得尷尬，收回了目。

方螢就繼續晃，聽結他。片刻，盯著蔣西池，發現了一件事，「……你化妝了？」

蔣西池手上作一頓，表有點複雜。

方螢哈哈大笑，「眼影，還是帶閃的！」手去掰他腦袋，「口紅也化了嗎？」

方螢手上臉上皮的瞬間，蔣西池整個都僵了，下意識地想把拂開，生生忍住，過了幾秒，才抓著的袖，輕輕推開，「……馬老師化的。」

方螢捂住肚子哈哈大笑，片刻，忽覺對面又來兩道研判的目，當即轉過頭，又給瞪回去。

大賽快開始前，方螢回到了觀眾席上。對這種比賽，一貫是沒什麼興趣的，要不是因為蔣西池，今天來都不會來。

三班的學生陸續進場，方螢旁邊座位上，恰好坐著閔勝男。主持人羅里吧嗦開場，方螢讓閔勝男在蔣西池上臺的時候，把醒。然後便把衛的帽子往下一拉，蓋住臉睡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搖了搖手臂，方螢睜眼一看，蔣西池已經上臺了。他那湊近了看有點兒誇張的禮服西裝，在臺上卻優雅得恰如其分。他剛一開口，場便有生低聲驚嘆。

「Ladiesandgentlemen，goodafternoon！Ifeelreallyhonoredtostandhereandmakeaspeech……」

雖然攏共就聽懂了這幾句，方螢還是端坐，看他不卑不，不疾不徐。清亮的聲音是所悉的，但又有一點兒陌生……

下一項，是籤進行兩分鐘的即興演講，方螢連演講題目都沒聽懂，只聽見閔勝男慨一句：「好難啊……」

「題目什麼意思？」

「讓他闡述中國2001年獲得奧運會舉辦權，會對中國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方螢：「……」

讓用中文說，都不一定能說得清楚。

即興演講結束，就是大家喜聞樂見的才藝展示。

架子鼓、長笛、小提琴……那個和互相瞪了半天的五班的顧雨羅，是跳孔雀舞。

顧雨羅剛亮相擺了第一個造型，底下的男生就沸騰了，掌聲、吸氣聲、怪聲……

顧雨羅腰肢款擺，輕盈又優雅，彷彿的確便是月下的孔雀公主。

方螢靜坐著，心裏沒來由的有點悶。

之後，就是蔣西池的結他彈唱。他在凳子上坐下，翹，抱住結他，信手彈了一段，開口：「Irememberallmylife，rainingdownascoldasice……」

臺上就一束，打在他上。一首並不是很好演繹的歌，讓他唱出了一種別樣的，不同於原唱的氣質。乾淨又固執。

方螢不知道為什麼忽然不想再聽，起，從左邊的過道離場了。

教室里沒人，門也鎖著。一個人，晃去了場，翻上雙杠，靜靜地坐在上面。

四下安靜，抬頭能看見天上散落著幾顆星，孤零零的。

漸漸有人從報告廳里走出來，想是已經散場了。

方螢又等了十來分鐘，回去教室。在走廊里就聽人議論剛剛的比賽：

「蔣西池好帥！」

「好可惜沒拿第一……」

「顧雨羅即興演講雖然低了一點，但是才藝展示分很高……」

「話說，我聽說散場的時候，三班有個生跑去跟蔣西池表白了……」

方螢一怔。

推開教室門，裏面已經不剩幾個人了。

萬紫琳抱著孔貞貞低聲安，魏明攔住了蔣西池的去路，「你把話說清楚。」

蔣西池淡漠地瞥他一眼，「我已經說清楚了。」

「貞貞哪裏不好了？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了不起，覺得別人都配不上你？「

「我說過這種話嗎？」

那邊孔貞貞吸著鼻子，低聲勸阻：「魏明！」

「貞貞，他這個人不識好歹，我今天一定要給你討個說法……」

孔貞貞聲音裏帶著哭腔：「魏明！」

僵持一陣，魏明低哼一聲讓開了路，「蔣西池，咱們走著瞧！」

蔣西池把包往肩上一挎，繞過魏明往前走。

抬頭一看，方螢正站在門口，頓了頓，「我去車棚等你。」

那邊，孔貞貞聞言，驚訝地轉頭看向方螢和蔣西池。

待蔣西池走了，魏明把火力轉向了方螢，「阿螢，你跟蔣西池一塊兒回家？」

方螢不那麼在意人際往的這些方面，但也知道這時候不應該說「是」。

沉默著，魏明自己就當是默認了，「你這樣不厚道吧？你明明知道貞貞對他是什麼態度。」

方螢有點兒煩，「我先認識的蔣西池。」

魏明表複雜，「你的意思是，你也對蔣西池……」

「我有這個意思嗎？」

「那就是蔣西池……」

「可能嗎？」方螢不耐煩地打斷他，「蔣西池會喜歡我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