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此理！荒唐！”岳父的聲調忿忿地。畢竟，婿背叛了他們的寶貝獨生兒。甄海城不僅傷害了他們的兒，也傷害了一直著他的老人的心。“你打算怎麼辦？聽沙沙說你不打算到江北？”

　　“不，我只是還沒有最后下定決心。”

　　“不會是因為那個作家吧？”岳父充滿了擔心和不安。

　　“不。”

　　“那就好，”岳父說，“不過，能知道你為什麼決定不下嗎？”

　　“這……”甄海城很難對岳父解釋清楚。

　　“是工作上的事嗎？”

　　“是的。”

　　“你知道，孩子，我不是那種專制的家長，我不想干涉強迫你做出非到江北來的決定，既然你決定不下，一定有你的理由和難，但我希能盡早知道你的答復。”

　　“謝謝！”甄海城對岳父說，兩個小時后，他會給他去電話告訴自己的決定。

　　“不管怎麼樣，我們希你能來，沙沙那我們會盡力做工作的，希你能給去個電話，你。”

　　“我會的。”放下電話后，甄海城心極了，想不到事會變這個樣。他點燃一支煙，吸了一口便又煩躁地掐滅掉。猶豫了一會，他還是給妻子撥去了電話。

　　妻子在電話一端泣得很厲害，的嗓子嘶啞，無疑，哭了一夜。顯然，是在昨天和他通完電話后去買了那本書，妻子是個非常敏的人。

　　“對不起，我……”

　　“我不要聽你道歉，不要不要……”

　　“那你要我說什麼？”甄海城盡可能使自己平靜下來，“你知道，都過去了，我們已有二年沒有接了。”

　　“可你并沒有忘掉，而，也永遠不會忘記你，書上寫得明明白白的。”妻子哽咽著，“你不應背叛我，不應該不應該！”

　　“是的，我是不應該，我很抱歉，真的。”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都過去了，沙沙，別再提了好嗎？”“你勝過我，對嗎？”

　　“不，不是這樣的，”甄海城又點上一支煙，他不知該怎麼對妻子解釋這一切。

　　沙沙掛斷了電話。甄海城突然作出了決定，他先給畢水清掛去一個電話，讓的曝文章明天見報；接著，又給江北的岳父去了電話，“我決定留在鎮海市。”

　　岳父那邊好半天沒聲響，顯然，他被婿的決定怔住了。

　　第二天，畢水清的文章見了報，這不亞于在鎮海炸了一顆原子彈。很快地，上面派來了調查組，這是畢水清在發表了那篇曝文章后也同時復印一份給上面，既然子彈已出膛，就必須打勝這一仗，考慮到野衛有可能不愿作證，只能用中央的權威了，那幫老家伙想保“一號種子”，但見上面來了人，誰也沒這個膽量，他們可不想為此丟掉烏紗帽。

　　野衛被推上了證人席。

　　這期間，發生了許許多多意料之外的事，但這一切很快就過去了，所有的焦點都集中到野衛上。野衛做夢也沒想到他會被自己以誠相待的好朋友甄海城出賣，更沒想到，他最親的人和搭檔是同謀。

　　野衛到了致命的重創，在最初的幾天里，他完全垮了下來。

　　開庭日期定在十月二十八日，距眼前只有二天時間。

　　在整個調查期間，野衛始終保持沉默。

　　就在開庭的前一天，發生了一件不亞于畢水清投擲的那顆原子彈的事。野衛和他的快艇“野馬”在海上出事了。

　　悲劇發生在下午二時。一艘在外海捕魚的漁救起了奄奄一息的心理醫生，第二天傍晚，人們在附近的一個小漁村的沙灘上發現了被水沖上岸的索拉的尸。

　　野衛在海上失蹤了。

　　索拉的心理醫生被搶救過來后，告訴警察事故原因是索拉造的。

　　原來，出事的當天上午，野衛向索拉正式提出了離婚。

　　那些日子，索拉沒完沒了地和野衛吵，甚至打傷了管家，索拉天天發酒瘋，見到什麼砸什麼，野衛那些日子心本來就煩，加上索拉這一鬧，他打了索拉，這一來，索拉幾乎瘋了。上午，索拉服了藥打了針后，神稍有穩定，同意考慮野衛的離婚要求，提出要野衛帶上“野馬”到海上氣，野衛答應了，帶上了心理醫生同行。

　　當“野馬”駛向外海時，索拉突然發了瘋似地起艇上的水果刀向野衛砍刺，心理醫生嚇呆了，等他有所反應去奪索拉手中的刀時，只見野衛全已是鮮淋淋，他是在毫無防備的況下遭到索拉的突然襲擊。索拉力氣大得嚇人，推開了前來奪刀的心理醫生，從后艙里搬出一桶汽油，然后拿出打火機去點燃汽油炸毀快艇。野衛做出的第一個反應便是把心理醫生推到大海里，心理醫生明白野衛是為了救他。他落海后，快艇因為沒有熄火，借著慣駛出了離他大約有一百米外，他聽到索拉在大聲嚷嚷著：“我要和你同歸于盡，我不能讓你和我離婚去和那個狐貍結婚……”

　　接著便是一聲巨響，只見快艇燃起了一團巨大的火球……

　　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在祖國南方海岸線終端的大涯海角，銜接南太平洋的海面上，碧波浩渺，幽邈神。遠遠去，就像一片無邊無際的大草原，沒有塵俗，沒有喧囂，空氣中彌漫著遠古幽邈的浩空靈……

　　一只古老的獨木舟，從遙遠的海平線上泛浮而來，帶著天涯海角的神和遠古的風。獨木舟的槳劃破了海面的平靜，搖櫓的是一位戴笠的老者，須髦銀髯，那著士修煉的清瘦臉龐，釋溢著仙風道骨的風范。那是一種歷經滄桑漂泊，超了紅塵的長者氣度，沒有任何語言能形容他臉上的皺紋，那是一種刻在骨子上的雕塑，你已很難分辨出他臉上與上的，即使是最出的畫家，也很難調出這種，那是一種比古銅更深更濃更凝重的你只能把一種由嚴寒酷日，颶風惡浪他理解為一種大自然的混合調制出來的。老者的眼風是超凡俗的，帶著海底深的神與深邃，那是一種定投的空靈與淡泊。

　　獨木舟的舟頭，佇立著一位高大的男人，你無法估計他的份和年齡，因為那是一張布滿疤痕的臉龐，如果不是他那一頭濃亮澤的卷發和那雙顯得有些過于優雅迷人的眼睛，你定把他當一位兇神惡煞的海盜，他的上穿著制糙的海貂皮，臉上帶著一種生命的奇跡和沒有褪盡的死亡烙印，這使他看上有一種打人的可怕。

　　男人的雙手在兜里，雙叉開站在舟頭，他的目充滿地凝視著前方，那里面有一種新生的激，一種對生活的向往和對生命的禮贊。

　　大海一派神圣的浩瀚。

　　獨木舟箭一般地劃過海面，行駛得快而穩當。

　　整個航程中，兩個男人沒說一句話。

　　的落日是輝煌的，灑在海藍藍的海水上，便折出充的金，獨木舟上男人的臉龐，也被這輝煌襯映得無比神圣和莊嚴。

　　當最后一抹晚霞從天際去時，獨木舟靠在了一個原始的海岸，這里礁石林立，一片荒落的寂廖，遠的沙灘上，擱置著幾只舢板。遠，零星地散落著一片低矮的石屋，依稀可見那裊裊的炊煙，這幅景象，像是被人忘的一小漁村。

　　一條嶇崎的小路上，豎著一塊字跡斑斑迷離的半截石樁，上面寫著五個字：海角市凌水灣。

　　臉上布滿疤痕的男人向搖櫓的老者揮手告別，他的雙微微啟開，他似乎想說什麼，但卻發不出聲來，他的咽蠕著，一層迷離的潤迷蒙了他的眼眸……

　　老者朝他作了一個再見的手勢，調轉獨木舟，向著來時的海面上駛去。他的眼風，仍是定投的一派空靈與超。

　　獨木舟漸漸遠去。

　　夜落下了帷幕，岸上的男人一直目送到獨木舟完全了黑暗……

　　五個小時后，男子來到海角市。這座城市與鎮海是一帶水的毗鄰的兩座城市。

　　男子住進了一家舒適的大飯店客房里，他沖完澡打開了電視機，他的上半赤著，下半圍著一條浴巾，他的上半也同他那張臉一樣，布滿了形狀各異的疤痕。

　　他一手拿著斟滿酒的高腳酒杯，一手握著電視遙控，很快地，便把屏幕定在衛星轉播的鎮海電視臺頻道上。

　　時間此刻是一九九六年十二月十八日上午九時。

　　一則藥廣告后，是鎮海市電視臺現場直播新聞，一位漂亮的播音員面帶沉痛的特寫鏡頭定格在屏幕上：今天上午九時，鎮海市全市民以無比沉痛的心，在鎮海市大會堂為鎮海“南方海洋實業集團”的總裁野衛先生舉行追悼大會。鎮海市一把手甄海城在追悼會上為野衛先生致悼詞，他們以無比沉痛的心哀悼了于十一月十八日罹難于大海的野衛先生對他生前為鎮海市作出的巨大貢獻給予了高度的評價和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