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下的人/只默坐著/被影子支著

——顧城

‧

蘇南第二天晚上7點的高鐵。

陳知遇計算著時間，到底把那一頓被耽誤的好吃的給補上了。

臨6點半的時候送進站，來來往往的人群裡，只來得及抱數分鐘，囑咐注意，別太著急。

「週六還去旦城嗎？」

「去。」

蘇南便笑起來，「那我等你。」

陳知遇手臂虛虛摟著手臂，替隔開在一旁的人群，「這個面試要是過了，你就來崇城吧。」

蘇南怔了一下，也沒說好還是不好。

陳知遇一的臉，「時間差不多了，進站吧，上車了跟我說一聲。」

安檢完了直接檢票，坐上車五分鐘，高鐵就發了。

蘇南給陳知遇去了一條短信，陳知遇回覆注意安全，到了給他打電話。

三十四歲的男人，不是黏黏糊糊抱著手機不放跟人微信來來去去聊天的格，是以蘇南再回他一個「好」字，手機就沉寂下來。

七點天還沒黑，天裡著一點將暗未暗的藍灰。

手機震一下，是個崇城的號碼。

蘇南趕接起來。

今天面試的公司，通知四面試都通過了，offer會發送至郵箱，請查收，並在相應時間之前給出回覆。

校招以來的第一份offer，蘇南多到鼓舞。

然而想一想，沒把這個消息告訴給陳知遇。

***

九月下旬，小公司的offer蘇南已經收了數個，但是諸如batw（百度，阿里，騰訊，網易）這樣的一流公司，總是折戟沉沙，鎩羽而歸。

臨睡覺前在群裡看到著名外企s司的招聘管培生的啟事，拿從手機郵箱裡直接調出以前的簡歷，稍微修改了正文發過去。

沒指能過，純粹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但沒想到第二天中午收到了面試通知。

s司沒有群面，但是面試流程很長，一共五，前三是分管不同容的主管，後兩分別是副總和hr。面試全程英語流，好在蘇南的英語沒給拖後，尚能做到流暢流。

在一種全程有點懵的狀態之中，連過了三面試。打聽了一下，旦大統共就三個人進了第四面。

33%的幾率，原本不抱什麼希的工作，突然在心裡展現出了清晰的藍圖。

四面，直接跟副總通。

副總是個老外，格外健談開朗。蘇南原本張得不行，跟他聊了兩句就輕鬆下來。專業問題他問得反倒不多，而是對的社團活和實習經歷格外興趣。

這是蘇南經歷得最長的一場面試，聊了將近四十分鐘。結束時副總還同握手，誇讚了一句「吃苦耐勞」。蘇南暈暈乎乎的，也沒細聽這「吃苦耐勞」的主語是指還是指全中國人民。

面試結果要十一假期之後才出，放假前，蘇南去林涵辦公室，匯報論文進度。

大三沒課，跟林涵面的機會，有時候一些不算太過要的事，直接就線上解決了。

敲了敲門，聽見應答之後進去。

林涵在打電話，示意蘇南先坐。

桌上放著一塊閃閃發亮的，結晶一樣的黑石頭，蘇南沒忍住，盯著多看了兩眼。

林涵打完電話，在椅上坐下，問論文做得怎麼樣了。

「文獻綜述部分已經做完了。」呈上目前版本的文獻綜述、大綱目錄、半結構訪談的提綱和設計的問卷。

林涵先表揚了一句認真紮實，然後翻開細看，針對訪談提綱和問卷提了些意見，使其更近研究容。

聊完，林涵最後囑咐一句：「一月初稿，你深度訪談和問卷可以開始做起來了——校招怎麼樣？」

「有收到幾個offer。」

「我聽說你們班長去了新華社？」

「嗯……」

「你考慮好去哪家了嗎？」林涵轉，從後書架上拿下一張a4紙，「要沒什麼特別想去的，我這兒有幾個推薦去省臺的名額，你有意向的話，填了給我。」

蘇南接過，道了聲：「謝謝涵姐。」

「開學了我一直在忙家裡的事，還沒組織師門聚餐，今年給你們招了三個小師妹。」林涵笑說，「我還想招個江鳴謙那樣的，但是男生是在太難搶了。」

「江鳴謙最近在做什麼？」

從帝都回來之後，兩人就幾乎沒聯繫了。

「他還有出息的，團隊都組起來了，前兩天還來拜託我幫忙給他傳播一下，要招幾個得力幹將——他要是了，興許我學生裡也能出個千萬富翁！以後再也不用愁我的研究課題沒經費了。」

蘇南笑起來。

閒聊一陣，蘇南準備告辭。

又瞧見桌上的黑石頭，還是沒按捺住好奇心，「涵姐……這個石頭，是不是給陳老師準備的？」

去年去崇大參加高峰論壇，就替陳知遇大老遠地背了塊石頭過去。

「你陳老師一直有個收集石頭的癖好，這是我去廣西旅遊專門給他帶回來的。」

「是翡翠、瑪瑙什麼的原石？」

「不是，他收集的是能做建築和裝飾用料的石料。」

蘇南愣了愣，「陳老師本科是讀建築系的……」

林涵搖搖頭，似是不願意多談這話題，「他收集了也不是為他自己——我要去趟五樓，你回去好好做論文吧。」

蘇南說再見，提著書包離開了院辦。

院辦南邊的兩棵樹——曾經對著陳知遇辦公室窗口的那兩棵，葉尖泛出一點枯黃。

襯著淡灰的天，顯出一點秋天的蕭索。

一直奔忙著，沒有覺察到已經過了中秋。

站在樹下，聽著葉間細碎的風聲，發了很久的呆。

***

十一，陳知遇有事飛去國，兩人沒能見上面。

蘇南迴家一趟。

蘇母在超市工作，蘇南到時，正在搬一箱礦泉水，搬了兩步又放下，支著腰。

蘇南趕過去幫忙，兩人抬著，把幾箱水壘好。

蘇母嘆聲氣，「我這腰是真不信了——什麼時候到的？」

「剛到。」

「吃過中飯了嗎？」

「還沒。我等會自己做。」

蘇母嗯一聲，「你沒事去看看你姐。」

蘇南敲了好一陣門，蘇靜才來應門。

地上零零散散一堆東西，幾乎沒落腳，臥室裡傳來小孩兒嚎啕大哭的聲音。

「寧寧怎麼了？」

蘇靜一捋頭髮，「我去做飯。」

蘇南顧不上換鞋，趕奔去臥室。

寧寧坐在床上，手裡拿著一臺早教機一樣東西，地上角落裡，落了灰的學步車被砸得七零八落。

蘇南心裡一咯登，趕抱起寧寧，掀起服去看胳膊和上。

沒看見傷痕。

拍著寧寧聲安，寧寧小手勾著的脖子，癟著喊了一聲「小姨」。

蘇南抱著寧寧走出廚房，「姐。」

蘇靜一下一下地切著菜。

「寧寧還小，你發火別衝……」

切菜聲一下停了，「我什麼時候衝了？我一手指頭都不會。」

蘇南抿著，半晌，抱著寧寧又出去了。

把寧寧放在沙發上，打開了早教機，裡面咿咿呀呀唱歌。蘇南拿了掃把過來，一邊看著寧寧，一邊給蘇靜打掃衛生。

中飯兩個菜，一個湯，米飯水放了，做得有點。

蘇南拿蛋湯泡著米飯，餵寧寧吃了小半碗，然後開了一瓶養樂多。

寧寧抱著養樂多自己去一邊玩，蘇南跟蘇靜坐著吃飯。

超市裡，蘇母跟簡單說了現在蘇靜的況。

蘇靜仍然固執不肯離婚，寧寧一歲多了，爬上爬下地鬧騰，又太小不知道危險，得寸步不離地看著。蘇靜整個人神狀態極其糟糕，易怒又緒脆弱。寧寧什麼也不懂，看蘇靜發怒就哭，一哭蘇靜火氣就更大。蘇靜不孩子，就砸屋裡東西。

蘇母在超市上班，早出晚歸，能顧及的也有限，想讓蘇靜離婚了出去找份工作，把超市工作辭掉，換個清閒點的事，也能幫忙照顧寧寧。

「姐，」蘇南看著寧寧，正跪在沙發前翻著塑封的圖書，手指點著上面的圖畫自己樂呵呵地喊「蘋果」，「……你離婚吧，拖著不是事，別讓媽為難……」

蘇靜「啪」一下把筷子摜在桌上，「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蘇南再不說什麼，埋頭了口飯，心裡發堵。

沒有站著，跟一樣，雙腳都陷在泥淖裡。

晚上，蘇南收到陳知遇的語音電話。

寧寧在鬧覺，蘇靜哄著。

蘇南說了句稍等，拿上鑰匙，帶上門，立在門口。

隔了一道防盜門，wifi信號瞬間就減弱了，往外走兩步，那邊傳來的的聲音就斷斷續續的，

只能站著不。

「老了，長途奔波累。」

蘇南笑一聲，「你不老，年輕著呢……」

「在家？」

「在姐姐家……」

「你姐姐……」

「還好。」

那邊頓一頓，「……這兒天氣還行，下回帶你一起來。空，你先把護照辦了吧。」

蘇南面勉強笑一笑，「……嗯。」

樓道里燈亮了，上面傳來腳步聲。

視線裡一片模糊，了一下，才發現天花板上在落灰，掉進了眼睛裡。

樓上的人下來了，蘇南往旁邊一讓。

「陳老師，我姐姐在喊我，先不跟您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