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枝遙想不通。

眼前的人沒有將床帳卷起，平靜的睡就展現在跟前。看上去平和溫潤，殊不知要人命時手段能多殘忍就多殘忍。若讓的那些姐妹兄弟此時此刻站在這，只怕會上了他的當，想手取他命。

...

裴煦安然地睡了一夜，毫無防備，本無需防備。睡前季枝遙是什麼姿勢，睜眼后就是什麼樣。在外面跪了一夜，裴煦并未讓跪著侍夜。但主這樣，便不怪他了。

陳栢準時叩響門，因為長門宮暫時沒有人手，低頭送來龍袍的人正是昨天陪季枝遙來的春生。

主仆兩人默不作聲地伺候著這位最大的主子，洗漱完后還要梳理頭發，小心地替他穿戴好這件象征著極權的龍袍。盡管已經到極限，仍然苦苦支撐，生怕做錯什麼會丟了命。

期間，裴煦就這麼安靜地看著，看的手抖，抖，連出門前的“恭送陛下”，也是抖著聲說的。

裴煦走遠后，春生不顧旁人的目，直接將人帶去歇息的偏殿，抬手就要拉高的。

一驚，下意識手按住：“做什麼！？”

春生沒有紙和筆，說不了話，堅持要拉開的。季枝遙疑地跟著的作，看到眼前整片青紫的皮，才知道春生的意思。

被裴煦這麼折騰來折騰去，滿腦子都是想著如何把他伺候好，自己了傷都未曾察覺。昨晚在雪地里跪了幾個時辰，后來又在他床側守了整夜，尋常子都已經難以得，虧此時上還帶著藥毒，脆弱得很。

耳邊傳來輕響，季枝遙循聲看去，見春生小心地從屜中夾層拿出兩個小瓷罐，之后再提了一壺溫酒過來，示意要給上藥。

季枝遙不知為何，眼眶有點酸酸的，朝點點頭后便挪開視線，努力要忍住眼淚。實在憋不回去，便小聲道：“好疼！”

春生顧不上抬頭，放輕力道給著，只希的傷能好的快一些。

“昨晚你是不是在哪里陪著我呢？”

等上完藥，季枝遙了溫熱的茶壺，一人倒了一杯茶，給春生遞去。一開始低著頭不接，季枝遙一直堅持，才不好意思地拿過，小口小口地嘬。

“以后他罰我也好，打罵也罷，切忌不要了分寸。”

不該頂撞的不要頂撞，有的事是必須要忍的。

春生抿住，面上有的怒，似是在為抱不平。季枝遙低笑了一聲，沒忍住抬手了的臉：“他是皇帝，我是前朝不寵的庶公主。縱然如今他給了我一個封號，也不過名存實亡。”

不解地搖頭，試圖想讓季枝遙清楚自己的公主地位。

“他只是想讓我記住這份恥辱而已。”輕聲解釋一句，春生的目便滯住了。兩人很默契地歸于沉默，過了會兒，季枝遙有些困了。趁著裴煦還沒回來，靠在榻上休息了一會兒。

一連下了好幾天雪，今日天終于放晴。聽聞近日南邊雪災嚴重，被凍死、活埋在雪中的百姓不在數。暗中支持舊朝的人傳流言說這事天公都看不過去。而支持南月朝的人，說這是天帝在告南月冤死的生靈。

裴煦雖然殺人不眨眼，但他殺的大多數是王權富貴和那些強占了南月子民居所、婦的地惡人。上報的大臣因為懼怕陛下，已經苦苦拖了幾日。實在瞞不住了，才冒死在朝中奏明此事。

聽說裴煦當時臉直接黑了，即刻派人前去賑災，后將拖延上報的大臣施以重罰。這是裴煦上位后第一次因公務置朝臣，刑罰嚴苛，卻無形中了一些人的定心丸。

最起碼，裴煦并不是放任國事不顧的昏君。只不過理方式極端些，怎麼都比前朝從不上早朝的那位好一些。

然而這場雪持續了很久，派去救助的員大臣一批接一批，卻仍然無力挽回那些因天災慘死的生靈。

正值初春播種之際，有大臣提出讓陛下去寺廟祈愿，以保國泰民安，來年五谷登。

胡人或許沒有這樣的習慣，但裴煦時每年都會跟父皇去祈福，這對他來說并不是新奇事，于是由禮部擇定時日，在國安寺祈福后直下江南。

季枝遙聽到這個消息已經是兩天后，長門宮里幾個侍衛閑聊被聽到，多問了兩句。

“明日便要出發，屬下們以為陛下跟公主殿下說過了。”

季枝遙長發隨意用一簪子挽著，語氣不解：“為何你覺得他會告訴我？”

侍衛更吃驚，眼睛瞪大了些：“陛下親自下令讓臨安公主同行，若是旨意未到，許是陛下想親自與您說。”

季枝遙還想問個究竟，侍衛們便被別的差事支走，只余一個人坐在門前石階上，無聊地看著眼前狹隘的天空。

自從住進長門宮，看似是人人敬重的公主，其實是裴煦用下來覺得還比較滿意的丫鬟。洗沐浴，奉茶研磨，都由季枝遙一人代勞。不過他只會讓自己做這些，其他再多的便沒有了。

眼看著天邊暮云落下，快到膳房過來送膳食的時間。深吸一口氣，準備找春生一起。后傳來腳步，以為是春生來了，沒回頭：“走吧，膳房的人應該到了。”

習慣了和一起時沉默，季枝遙忘記回頭確認，直接往門口去。奇怪的是今天春生總是走得很慢，往日不管再累應該都很有活力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