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香驚訝了一瞬，連忙行禮：“衛大公子。”

衛長淵看一眼，禮貌頷首回禮道：“茴香姑娘。”

茴香見他神冷凝，盯著師蘿。茴香心里雖擔憂，卻明白自己應該把獨的空間留給他們。

“小姐，大公子，茴香先告退。”

衛長淵捉住師蘿手腕，他的嗓音含著幾分怒意：“為何裝病騙人？”

衛長淵想起自己來時的不安，在見到無恙便化作了怒意。是否覺得這樣很有趣？

窗邊的師蘿也抬起了臉。

小臉蒼白，神卻十分平靜。衛長淵進院子的時候，就看見了他，但沒用障眼法故弄玄虛，從來就不想騙他。

因此以衛長淵元嬰后期的實力，自然一眼就看出了的傷勢已經大好。

但師蘿眼中的衛長淵，并非如茴香記憶中那般明晰。與他隔了六十年的，數不盡的缺憾，還有追逐半生的與恨。

重生那日，在雪地中驟然看見衛長淵，尚且還不能很好地控制緒。這些日子回到宗門，心魔還未發作第二次，并不嚴重，在心法作用下被強行制了下去。

師蘿見到許多故人，看見茴香和涵菽還活著，方覺得與衛長淵之間的恨，抵不過生死兩茫茫。

衛長淵見著自己不說話，心中失，冷聲道：“你為了讓人誤解小師妹，竟然裝病！蘿，這幾年你長得教訓還不夠？你有沒想過，撒這樣的謊，你之后如何自，同門會怎樣看待你！”

“我為了讓人誤解小師妹？”師蘿突然有些想笑，看著眼前年的雙眸，良久道，“長淵師兄，我已很久沒有這般你。這些年來，你總是這樣……因為質問我，我都快忘記，你我之間，最初是什麼樣子。”

衛長淵本有一腔冷怒，然而掌中坐在窗前，悵然冰冷地看著他，他說不清為何，又想起了掉落的劍穗。

“我并非為了誣陷小師妹。”師蘿自嘲笑笑，“我不喜，可一直都有自己的尊嚴。我努力修習，不是為了過小師妹，是因為不想讓人詬病爹爹教無方。我只做宗門任務，并非魯莽好勝，是因為大家都不喜歡我，沒人愿意同我一起。我與小師妹手，是因為摘了我的花，當年母親種下的花。若非故意招惹我，我本就不會多看一眼。”

雪地映襯著紅梅，風從窗口吹進來，帶著冬日的涼意，令人遍生寒。

師蘿反問道：“至于裝病，長淵師兄，我落到如今的地步，若我不保護自己，還有誰可以保護我？還有你嗎？長淵師兄，你瞧，我把所有都說與你聽了。你相信我，還是相信卞清璇？”

見他良久不說話，師蘿就明白了他的答案。自衛家靈玉易主之時，他們之間就已經結束了。若非第二次心魔發作，他們可能再無瓜葛。上輩子就不該指衛長淵救救自己，解開心魔。盼著他悔悟，還不如另尋天材地寶制心魔。

衛長淵抿，下意識覺得師蘿在狡辯。眼前不自浮現清晨山口的畫面：卞清璇含淚對他說，讓他去看看蘿師姐。

那般弱使人憐惜。

他又想起了這些年的種種，他一開始并非不愿意保護。然而蘿從道君隕落后，開始與同門針鋒相對，尤其是小師妹。

心里憋著一不服輸的勁，努力修習，不顧勸阻自己去做宗門任務。生氣時會對小師妹破口大罵，或者手，但卞清璇從不還，也不還手。師蘿戾氣橫生，不愿悔改。

此間種種，他作為明幽山的執法堂弟子，有時候不得不秉公辦事。然而師蘿總會憤然離去，正如數日前，不顧宗門法規，跑下山門。

若他眼見都為虛，那什麼才是真實？

然而心中另一個微弱的聲音，掉落的劍穗，讓他無法輕易出聲。

見他默然不語，師蘿把手腕從他掌心出來，指著外面：“你走吧。爹爹沉睡，我們之間的事，一直沒有定論，待我拿回當年信，我們解除婚約。”

衛長淵蹙起眉。

心里本在猶豫，卻又說起了解除婚約一事。這幾年，若令不高興，師蘿總喜歡用這件事來威脅他。

衛長淵冷聲道：“我并非不信你，蘿，道君沉眠，我知道你心中難過。別因為跟我賭氣，刻意說這樣的話。”

賭氣？

師蘿心想，不，以前是賭氣，盼你能回頭，也盼我能回頭，但這一次是真的。我沒有回頭路，你也沒有。

著衛長淵，看著這個自己年時曾深深喜歡過的人。師蘿有些恍惚，追逐了一輩子的東西，真的放下時，心里難免有些空。

佛說，斷舍離。

曾經追逐了這個人一生，破廟瀕死，才倏然頓悟。

唯一慶幸的是，衛長淵后來留下的乾坤袋，在漫長的中，抵消了心中的恨意，讓慢慢想起他的好來。

衛長淵并不是什麼壞人，是他陪著自己度過了年的苦厄，也是他這麼多年來，還以尚且稚弱的肩膀護著不夜山的聲譽。

他們之間，不夠信任罷了。縱然再無緣相守，但就如衛長淵寧肯背叛宗門，也要放走、不希死一樣，師蘿也從不希衛長淵出事。

不在，義還在，他們仍是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