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輾轉難眠的顧妙妙,是被一陣摧枯拉朽的小提琴聲吵醒的。
嘎吱嘎吱。
跟鋸木頭一樣。
頂著起床氣出了房門,一眼就看到樓下正在老師和郁瀾的監督下,可憐學小提琴的呦呦。
郁瀾聽得很暴躁:
“……這都學了半年了,怎麼還跟鋸木頭一樣?連個完整的曲子都拉不出來??”
小提琴老師解釋:
“這個小提琴和鋼琴這類樂不同,打基礎的時間比較久,還有一個就是呦呦年紀太小,手指頭就這麼大,這個年齡段還是培養興趣為主……”
郁瀾卻不管這麼多,就是要呦呦馬上學會,不能比別的孩子差。
兩人爭辯之中,站累了的呦呦挪到沙發旁,蹭上去就是一個咸魚攤。
然后就看到了在二樓看著的顧妙妙。
于是立馬向揮手,附贈一個天真可的傻笑:
“姐姐你醒啦!”
顧妙妙迎上滿心信任的笑臉,瞬間又回憶起昨晚那個漉漉晚安吻的沖擊。
昨晚輾轉難眠,腦海里一遍遍地回想起睡前呦呦的那個親親。
不是傻子。
昨晚的重逢,從見面的第一眼開始,的一切反應和舉,都顛覆了上一世初見的景。
也猜測過顧呦呦是否也重生了,可回憶了昨晚顧呦呦的所有言行舉止,實在是無法用“這一切都是裝的”來說服自己。
思索許久,只能想到一種解釋。
——平行世界。
顧妙妙惡毒地想,或許是顧呦呦壞事做得太多,所以才在這個平行世界遭了報應,這麼傻乎乎的,輕易就相信了。
顧妙妙看著朝揮手的呦呦,掉頭就回了臥室。
揮手揮到一半的呦呦有些茫然。
……姐姐為什麼跑掉啦?
疑的見媽媽和老師還在吵架,沒空管,便抱著琴悄咪咪溜上樓去找顧妙妙。
“……姐姐?”
門里出一個暗中觀察的小腦袋瓜,剛起床的顧妙妙神冷淡。
“干嘛。”
小孩子的覺十分敏銳,從這簡單的兩個字,就能覺出顧妙妙對的敵意了一些。
并不知道這是因為顧妙妙在同認賊作姐。
“嘻嘻嘻。”
抱著琴的小姑娘在挨罵的邊緣又試探了一小步,探了半個子進來。
“姐姐還沒聽過我拉琴對不對,我拉琴給你聽呀?”
事實上今早在睡夢中已經聽過了。
非常的……令人心。
殺心的那種。
然而呦呦不容拒絕,見顧妙妙沒像昨天一樣罵,就得寸進尺地蹭進了顧妙妙的房間,架好琴,昂著小腦袋,抬高手肘——
拉出了宛如指甲劃過黑板的刺耳音。
“老師上周教的茉莉花!”
雖然只會拉一小段,還狗屁不通,但呦呦還是起脯,非常自豪。
“呦呦才學了三個月,是不是很厲害!”
顧妙妙差點被這段茉莉花送走,忍了又忍才沒罵“你拉的什麼玩意兒”。
琴如癡的不了這把好琴被呦呦糟蹋。
“這曲子不是這麼拉的。”
呦呦不明所以,但想了想,把琴遞給了顧妙妙。
“姐姐會拉小提琴嗎?”
顧妙妙微怔。
“我想聽姐姐拉!”
呦呦把琴塞給顧妙妙,自己找了個凳子坐下,很捧場地乖乖坐好鼓掌。
這把琴用料昂貴,音上佳,是上漆就上了好幾年。
沉甸甸的琴架在肩上,的手指按上琴弦的那一刻,幾乎瞬間回憶起了上一世的為了練琴而晝夜不歇的過往。
一首完整悠揚的《茉莉花》從指尖傾瀉而出。
第一個音符奏響的那一刻,顧妙妙沉寂已久的心猛烈。
有太久太久,沒能如此順利的拉出一首曲子了。
外面爭執的郁瀾和小提琴老師也聽到了小提琴的聲音,兩人同時噤聲。
這屋子里就這麼幾個人,郁瀾立刻猜到了是誰在拉琴。
老師聽完后不自覺贊嘆:“嗯,基本功很扎實,速度也很好,就是音準差點,聽起來應該是力度不夠……”
這位老師的水平很高,能得到這樣的評價并不簡單。
郁瀾當即就沉了臉,起上樓推開了顧妙妙的門,一把奪過了顧妙妙手里的琴。
“這是呦呦的琴,誰允許你拉的!”
顧妙妙還沉浸在又能拉琴了的恍然之中,并沒有立刻反駁。
“顧妙妙,你是不是故意的?我們呦呦拉不好琴,你就故意來面前炫耀??你小小年紀怎麼這麼多心機!?”
昨夜的虛假和平之后,面對郁瀾劈頭蓋臉的訓斥,顧妙妙這才找到了點悉的覺。
這才是悉的顧家。
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不能比顧呦呦優秀的潛規則,只要想要發出屬于自己的一點點,都會被無打。
在顧家,只是一個被撿回去給口飯的流浪狗。
冰冷戾氣在顧妙妙的中翻涌,面如寒霜,剛想要不顧一切地罵回去——
“是我給姐姐的,媽媽不要兇姐姐!”
呦呦卻擋在了顧妙妙前面。
沒有顧妙妙高,墊著腳,努力將顧妙妙護在后,睜大一雙淚汪汪的眼努力解釋。
不想看到媽媽和姐姐吵架。
顧妙妙完全沒想到呦呦會在此時站出來。
三歲的背影單薄,努力張開雙臂,像個護犢子的老母一樣擋在前。
……這不該是顧呦呦該做的事。
郁瀾見呦呦維護,更氣不打一來。
“你個傻瓜!被人賣了都不知道!人家都瞧不上你,你還胳膊肘往外拐!?”
呦呦急得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里還固執地反駁:
“不是!姐姐沒有!”
剛剛看到姐姐拉琴時的神了,一定是很喜歡拉小提琴,所以才會出那麼認真沉醉的表。
姐姐拉的曲子那麼溫,那麼人,怎麼會是炫耀呢?
聽了呦呦的維護,怔愣的顧妙妙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十指。
這雙手完好健康,再過十年,它會長得纖長靈巧,替在國際大賽上斬獲小提琴金獎。
這雙手,如今還沒有被上一世的意外毀滅。
還沒有大度到這麼就輕易原諒顧呦呦,那顧呦呦憑什麼如此堅定地擋在面前維護?
以為這樣就能讓心嗎?
看不出自己討厭,本就不喜歡嗎?
“我待會兒再跟你這小白眼狼算賬!”Μ.166xs.cc
郁瀾原本就好勝心強,對顧妙妙又有敵意,不管呦呦說什麼都認定顧妙妙是在示威。
一手抱起呦呦,一手拿過那把昂貴的琴。
臨走前,惡狠狠地瞪了顧妙妙一眼。
“走著瞧!”
呦呦趴在郁瀾的肩頭,糯糯的小臉上滿是淚痕,可憐又委屈地著,聲氣地喊“姐姐”。
乎乎的小手懸在半空,向顧妙妙的方向了。
房門砰地一聲關上。
四周歸于寧靜。
顧妙妙仿佛卸去了渾的力氣,疲憊地一頭栽倒在床上。
隔了許久,喃喃自語:
“……太狡猾了。”
顧呦呦這個小騙子,太狡猾了。
*
被郁瀾帶走的呦呦坐在自己的床上,聽一臉嚴肅的郁瀾給洗腦。
洗腦容無非就是“你姐姐心眼兒多不喜歡你”,還有“回來就是要跟你爭家產的”等等。
剛止哭的呦呦眼睫漉漉的,歪頭問:“……家產是什麼?為什麼姐姐要爭?”
“……就是你爸的錢。”
“媽媽你不是跟我說,好孩子要學會和別人分嗎?”
郁瀾氣得差點一口氣上不來,著腦門道:“我教你別的記不住,這個你倒是記得清楚啊!”
呦呦乖巧答:“媽媽說的話呦呦都會認真記住的。”
你記住了個屁!
“那我告訴你,遠離顧妙妙,不許和玩,知不知道!”
看著媽媽余怒未消的模樣,呦呦呆呆看了一會兒,半響又揚甜笑著朝出手來。
“媽媽抱抱!”
小團子剛剛哭完,小臉撲撲的,水葡萄一樣的眼忽閃忽閃,可得要命。
郁瀾氣缺心眼兒,但這氣也敵不過小團子的撒攻勢。
沒多久就消了氣,攬在懷里親了幾口之后,讓呦呦自己畫畫,隨后出門去了容院。
把媽媽糊弄走了的呦呦很惆悵。
剛剛媽媽那麼兇,肯定嚇著姐姐了,說不定現在正一個人哭呢。
要替媽媽哄哄姐姐。
可是一時間,呦呦又想不到要怎麼哄。
……姐姐喜歡什麼呢?
捧著小臉兒,苦思冥想了好久,終于想到了!
這個姐姐一定喜歡!
呦呦真聰明!
興的呦呦將椅子挪到柜子前,墊著腳取下了自己的豬豬存錢罐,放進了書包里。
又爬上桌子,撕了個小紙條,一筆一劃地畫了什麼,在手心。
推開房門,張姨正在廚房準備午飯,顧妙妙還在房間。
誰也沒看到,背著小書包的呦呦將紙條塞進了顧妙妙的門里。
隨后,溜出家門,昂首地,仿佛要去干一件驚天地的大事。
*
直到吃午飯的時間,張姨在家里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呦呦的影,這才發現呦呦不見了。
“……對,我到都找遍了,家里院子里也都找過了,沒看到呦呦……”
“……書包和存錢罐都沒了,我在想是不是離家出走……”
“……樓上那個?您說妙妙小姐嗎?一直在房間里啊……”
“……好好好,我這就聯系安保,調小區監控查查,馬上就報警……”
顧家上下全都了套。
一個三歲的小孩子獨自出門,實在是一件過于危險的事,張姨也慌了手腳。
掛掉電話后立刻解下圍往外跑,完全忘了樓上的顧妙妙。
顧妙妙也意外于呦呦的失蹤。
但并不覺得呦呦是離家出走。
正當打開房門,準備出去看看的時候,腳下忽然踩到了什麼東西。
是一個疊好的紙條。
打開一看,上面畫了個小提琴,和一個背著豬豬的小姑娘。
顧妙妙心里浮現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顧呦呦該不會是給自己買小提琴去了吧?
顧妙妙沒有猜錯。
就在別墅區外面不遠的商圈,就有一家樂店。
呦呦平時去兒園時,經常看到這家店,按照記憶里的路走,倒是真被找到了。
此時的呦呦背著嶄新的小提琴,萬分自豪地走出了樂店。
給姐姐的禮買到啦!
姐姐拿到小提琴,一定不會再生氣啦!
……就是可惜的豬豬存錢罐被砸碎了。
那個存錢罐是爸爸給買的,里面塞滿了的歲錢,別看存錢罐不大,里面塞的都是一張張紅鈔票。
剛開始樂店的店員看年紀小還不愿意賣給,等砸開存錢罐,里面的錢嘩啦啦地散開時,他們眼睛都直了。
不過……
呦呦看著來時的路,有些茫然。
回去的路是向左還是向右走來著?
“小姑娘?”
后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呦呦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個不認識的陌生叔叔。
“你是誰?”
呦呦警惕地抱的琴,后退一步。
那男人看上去倒不算丑陋,五周正,長相泯然眾人。
他蹲下笑瞇瞇地問:
“這是你剛剛買的小提琴嗎?”
見他問起琴,呦呦點點頭回答:“這是我給姐姐買的。”
一邊答一邊在心里想,媽媽和老師說的,不能和陌生人走,不能吃陌生人給的東西……
“姐姐呀。”男人順著的話往下說,“那叔叔帶你去找姐姐好不好?”
呦呦很意外:
“叔叔認識我姐姐嗎?”
他認識才有鬼了。
他只是老遠就開始跟著這小丫頭,一直跟到這里,確認是獨自出來的,這才趁機下手。
周圍還有不行人,他不好直接將這小孩擄走,這才上前搭話。
“當然認識,就是你姐姐讓我來找你的。”男人溫聲細語,哄著呦呦。
三歲的呦呦一直被家里人保護得很好,更天然地信任自稱認識姐姐的人。
既然他說認識姐姐,那就不算陌生叔叔了嘛。
呦呦理所當然地拐過了這個彎來。
“那你快帶我去找姐姐吧,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傻乎乎的呦呦毫不猶豫把自己賣得徹底。
這男人一聽,喜上眉梢,牽起呦呦的小手道:
“好啊好啊,叔叔這就帶你去找姐姐……”
剛要起,他忽然覺到后有雙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顧妙妙氣吁吁的聲音,在他后咬牙切齒地響起:
“找你爹我干什麼?先去找你在火葬場粘鍋的親媽吧。”
人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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