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過去之后，顧啟洲也給沈寂川安排好了小學的學手續。

是附近一所很好的貴族小學，老師和學生的素質都很高，像沈寂川這樣的孩子進去，也會得到很好的照顧。

“謝謝叔叔。”他輕聲致謝。

顧啟洲設想得很好。

可他不知道，小孩子和大人的世界不同，小孩子可以很天真，也可以很殘忍。

這都和貧窮或富裕無關。

沈寂川不經意地看向正在看電視的小姑娘。

“啊啊啊啊啊是我的丁堯哥哥啊啊啊——”

小小的追星小朋友踩在沙發上手舞足蹈，電視里的十四歲年豆在舞臺上唱歌，呦呦跟不上拍，但也咿咿呀呀地附和著。

那種純粹的開心有種特別的染力，像春雨后長出的花蕾，生命力濃郁而好。

……就是看著有點傻氣。

顧啟洲被呦呦的尖吸引，笑著問：“呦呦這麼喜歡丁堯哥哥呀？”

丁堯是近些年出道的小男團組合里的一員，初中小學里有很多都是他的。

呦呦時常看電視，也是丁堯的一個小小。

“嗯！”呦呦激得小揪揪都跟著晃，“丁堯哥哥好帥呀，嘿嘿。”

這話把郁瀾聽笑了。

“小屁孩，懂什麼是帥啊，這不就是個小朋友嗎？”

呦呦生氣了：“媽媽不許說丁堯哥哥的壞話。”

顧啟洲的頭：“呦呦在兒園乖乖聽話，放假了有機會我帶你去見丁堯哥哥呀。”

原以為呦呦聽了會歡天喜地，結果卻頓時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吧下來。

“……呦呦不想去兒園。”

“為什麼？”

這個問題把呦呦難住了。

不知道如何表達大家不喜歡這一點，思考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

“因為有男生揪呦呦的辮子。”

顧啟洲聽了卻笑：“那是小朋友喜歡你呀，喜歡你才會欺負你的。”

不是的！

呦呦在心里立刻反駁。

不是傻瓜，知道什麼喜歡，什麼欺負。

爸爸媽媽喜歡，姐姐和岑隨喜歡。

他們都不會揪呦呦的頭發。

也不會像兒園里討人厭的小男孩，把小阮老師給綁好的小辮子弄，然后嘻嘻哈哈地跑開，看在原地氣惱又抓不到人的樣子大笑。

大人為什麼這麼奇怪。

這也算是喜歡嗎？

呦呦委屈得淚汪汪的眼微抬，對上了沈寂川審視的目。

后者一愣，很快推著椅匆忙離開。

*

沈寂川的小學就在呦呦的兒園對面，只隔著一條公路的距離。

因為要順路送沈寂川去上學，呦呦也就沒有坐校車，加上顧妙妙他們三人一起坐家里的車去上學。

一路上呦呦都很興地哼著歌。

“……左手是姐姐，右手是哥哥，中間還坐著個乖呦呦呀咿呀咿兒喂~”

顧妙妙翻了個白眼。

你就認賊做哥吧。

“哥哥！”下車的時候呦呦還提醒他，“放學要記得等等呦呦，我們一起回家家哦！”

兒園和小學的放學時間倒是差不多。

不過……

兒園應該是回在門口集合放學吧？

沈寂川想到了什麼，抿了抿，沒有回答。

這一天的呦呦比以往在兒園都要快樂，想到以后每天都可以和哥哥姐姐一起上學放學，呦呦簡直開心得想撒花花。

看了看班里手牽手一起玩，一起分餅干的小朋友，都沒有以往那麼羨慕了。

沒有朋友也沒關系，有哥哥姐姐啦！

雖然好像對哥哥姐姐做過壞事……但沒關系，呦呦已經知錯就改啦！

呦呦晃著小短等了一天，終于等到了下午放學。

著書包帶，開開心心地跟著小阮老師列隊朝兒園門口走去，就連小阮老師也從晃悠的小揪揪發現了的開心，笑著問：

“呦呦今天怎麼這麼開心呀？”

呦呦昂著小臉答：“呦呦要和哥哥姐姐一起回家啦。”

小阮老師一愣。

知道大班的顧妙妙是呦呦的姐姐，私底下也在網上看到了許多關于顧家的八卦，可這哥哥……？

私、私生子？

噫，娛樂圈水真深呀。

兒園剛放學沒多久，大班的孩子們還沒出來，小班中班的隊也沒列好。

吵吵鬧鬧之中，擔心哥哥找不到路的呦呦墊著腳張許久，終于對面學校見了突兀的椅。

呦呦跟個突然通電的小燈泡似的，忽然就亮了起來。

“哥哥！！哥——哥——！”

蹦蹦跶跶，聲音嘹亮，努力地將蓮藕一樣的小短手揮舞出大旗子的氣勢。

沈寂川當然看見了。

街對面一排排的小蘿卜丁，都被呦呦的聲音吸引，跟著齊齊朝自己的方向看了過來。

“……”

被萬眾矚目的沈寂川很想裝作不認識。

可這小丫頭跟筋一樣，格外執著，大有他不應聲就一直蹦跶下去的意思。

沈寂川遲疑片刻，最后還是推著椅穿過了斑馬線。

呦呦小臉紅撲撲的，眼彎小月牙。

“哥哥，司機叔叔很快就來啦，你不要怕。”

呦呦周圍的小朋友抬著頭，上下打量著這個奇怪的小哥哥。

有人問：“這是你哥哥嗎？”

呦呦可自豪的點頭：“嗯！”

長得好看吧！

就比的丁堯哥哥差一點點而已！

“他為什麼坐在帶子的椅子上啊？”

“我知道我知道，電視上說這個殘疾人！”

“什麼是殘疾人啊？”

“啊！他了條……好可怕！”

大家被最后一個小朋友的話吸引，紛紛詫異地看向沈寂川空的左。

那截管突兀地凹陷下去，斷在膝蓋上方，是與常人不同的特殊。

有一個小朋友了，其他小朋友們也跟著起來，仿佛沈寂川是什麼怪一樣，害怕得紛紛后退。

沈寂川習以為常，對這些剛斷沒幾年的小朋友的話毫不在意。

然而呦呦卻呆在原地。

這和想得不一樣。

慌忙擋在沈寂川面前，急得跺腳。

“不、不可怕的，大家不要害怕，我媽媽說，哥哥的是樹枝，只是被風吹斷了，只要多吃飯飯，還可以再長起來的！”

其他小朋友也被呦呦這匪夷所思的邏輯驚到了。

不要以為我們是小朋友你就可以騙人！

怎麼可能還能再長啦！

“騙人！！”

小朋友里有人高聲反駁。

“呦呦是個小騙子！！”

“不會長回來的！手也不會！！”

“不是小騙子是小傻瓜哈哈哈……”

“大笨蛋呦呦！你被騙啦！”

……

半響，沈寂川才慢慢回過味。

原來……給他盛飯夾菜，投喂零食，是覺得他只要吃得多，還能長得回來？

沈寂川覺得好笑，他看著自己斷掉的想：

回不來了。

斷掉的。

死去的父母。

他本該健康順遂，父母雙全的一生，通通都回不來了。

甚至重來一次，他也什麼都沒能改變。

“——長得回來！”

乎乎的小音帶著哭腔，音量卻不小，像初生的小努力張開小小的爪牙，竭盡全力地呲牙咧，最后卻只兇兇地嗷嗚了一聲。

不是沈寂川，面前的那些小朋友也沒有被震懾到。

“就是長不回來！你哥哥就是殘疾人，他不會跟我們一樣的！”

“呦呦撒謊，我要告訴老師你騙人！”

“我們不和小騙子玩！”

小孩子清脆的嘲笑聲天真又殘忍，鋪天蓋地淹沒了呦呦，也淹沒了無助的辯解。

“呦呦沒有騙人。”

“呦呦不是小騙子。”

“哥哥會長出新的的，他會和我們一樣的。”

呦呦漲紅了臉，無所適從地看著周圍嘲笑的小朋友。

還想要爭辯什麼，然而話沒出口，眼淚卻大顆大顆地砸了下來。

不想哭的，就是很生氣。

可是氣得腦子一團麻，除了重復那幾句辯解之外，什麼也說不明白。

淚眼滂沱的呦呦無助地向遠，現在的好希姐姐能趕出現，幫呦呦和小朋友們解釋清楚。

“有什麼好笑的？”

呦呦沒等到姐姐，沈寂川冷淡的聲音卻在后響起。

這個比他們都要大上幾歲的哥哥，一點也沒被小朋友們的嘲笑聲影響，冷靜得像個可怕的大人。

他手抓住面前呦呦的領，讓退到后面去。

隨后目在一堆小屁孩里逡巡一圈，落在了笑得最大聲、話說得最難聽的小胖墩上。

“你長得這麼丑，還好意思笑？”

這群小屁孩們頓時雀無聲。

雖然胖但從出生就被爸爸媽媽爺爺慣長大的小胖墩，哪里聽過這麼殘忍直白的大實話。

他頓時呆若木，像個凝固的胖柱子。

呦呦也呆愣愣地聽著，淚珠掛在眼睫上將落未落。

“不僅長得丑，還沒禮貌，你看看顧呦呦，再看看你自己，長得這麼丑你沒覺得走在路上大家都在笑話你嗎？”

小胖墩眼里已經泛起了淚花。

“你……你胡說！我說我、說我是最好看的小男孩……”

“你是最好騙的大蠢驢。”

沈寂川下無。

“以后長大了，你連老婆都找不到。”

這下，剛剛還耀武揚威的小胖墩終于笑不出來了。

他哇地一聲哭，終于引起了那邊老師的注意，連忙問著“怎麼了怎麼了”匆匆趕來。

其他小朋友已經被嚇得一愣一愣，不由自主地往后再挪了挪，生怕也被呦呦的哥哥揪出來罵。

“……呦呦？”

跟著大班的隊伍出來的顧妙妙詫異地看著他們。

來得晚，只看到平日惜字如金的沈寂川忽然口若懸河，對著小胖子一頓狂噴，終于把人家噴自閉了。

呦呦聽到姐姐的聲音，剛收住的眼淚也沒崩住，委屈地嚶嚶嚶著撲進姐姐的懷里。

然后搭搭地復述了一遍經過。

顧妙妙從前言不搭后語的敘述中，約猜到發生了什麼。

用奇異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遍沈寂川之后，了呦呦的頭，也看向那邊哇哇大哭的小胖子和其他小朋友。

顧妙妙微笑：

“別傷心，如果長得丑也能算殘疾，你們也能算殘疾人的。”

剛剛要被哄好的小胖墩：

“……哇嗚嗚嗚啊啊啊老師我不要當殘疾人嗚嗚啊不對，老師我不丑嗚嗚嗚……”

就連其他被顧妙妙地圖炮的小朋友們也被這氛圍煽，接連哭了起來。

小阮老師一個人對著一大堆哭一片的小朋友，手忙腳之余，又聽那椅上小男孩聲音淡淡響起：

“呦呦，上次你說，是誰經常扯你頭發的？”

呦呦一愣，倒是沒指出來，只是眼神下意識地看向了人堆里的一個小男孩。

顧妙妙立刻鎖定了那個小崽子，把哆哆嗦嗦的他提溜出來。

“你要是再敢扯我妹妹的頭發，我就——”

原本想說我就你子，但一個孩說未免有些變態，于是手往后一指——

“我就讓他來掉你的子，知不知道？”

沈寂川：？

目呆滯的小朋友被唬得一愣一愣，老老實實點頭。

呦呦好奇問：“哥哥你為什麼要他子呀？”

噫。

有點。

沈寂川垂眸看，定了一會兒才說：

“因為他活該。”

因堵車遲遲趕到的司機將三位小爺小小姐接上了車。

臨走前他看著哭一團的小班，咂舌道：

“這些小朋友果然還是不如我們呦呦小姐懂事，都快上中班了，還不就哭。”

剛抹干眼淚的呦呦楞了一下，下一秒就毫不心虛地夸自己：

“……對！呦呦沒、沒哭！呦呦超棒！”

顧妙妙&沈寂川：……你要這麼想，我也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