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客廳里,爭執聲愈演愈烈。

“……都一早上了,這種不實熱搜為什麼撤不下去？？”

“我花錢請你是讓你質疑我的？當然是假的！我家孩子怎麼可能欺負同學！不被別人欺負就不錯了！”

“……兒園有什麼校園欺凌的？這些人是瘋了嗎？我說的那不都是氣話嗎！”

“有哪個正常人會隨時錄音的！才問題最大吧！”

電話那頭,公關公司的負責人也覺得棘手。

大眾對繼母和繼母的兒是帶著有眼鏡的,惡毒刁鉆很符合他們的刻板印象。

更何況……

真不怪別人誤會，那錄音里郁瀾趾高氣昂,不僅夸兒罵得對,還譏諷人家家長的外貌,簡直像電視劇里活靈活現的惡毒配本人。

然而郁瀾不管這麼多。

那人把自己怪氣說話的容剪掉，只留下郁瀾罵人的部分，還和其他家長聯手錄了個視頻,晦表示不想讓孩子和小三的孩子在一個班上學。

郁瀾看完當場就炸了。

要不是顧啟洲攔著,能用自己的微博大號跟人噴個你死我活。

“……好了，事給公關團隊理，你著急也沒用……”

顧啟洲那邊也剛和圈朋友打完電話,轉頭想來安郁瀾,卻被一手甩開。

“你來煩我。”郁瀾沒有好臉,“顧啟洲,要是現在我能回到三年前我一定懷了呦呦我就走,我吃飽了撐的要嫁給你這鳥氣！”

顧啟洲自知理虧，連聲哄勸,哄完又問：

“那個錄音里，那人說呦呦欺負家孩子,到底怎麼回事啊？”

郁瀾沒好氣：“我哪兒知道？你覺得就你兒那傻白甜能欺負誰？”

……這倒是。

但顧啟洲還是來了呦呦,詢問事的經過。

“呦呦我問你,我聽說上次媽媽去你們兒園看表演那次，有個阿姨說你欺負他們家孩子，有沒有這事？”

背著星黛背包的呦呦剛被放了鴿子，還在賭氣，低頭氣鼓鼓地小聲道：

“有……”

“嗯！？？”

“是他們先罵哥哥是殘疾人，還說呦呦是小騙子，哥哥姐姐才幫我罵回去的，這、這個不欺負！是他們！他們欺負人！”

鬧明白這件事之后，郁瀾理直氣壯道：

“對啊！這不活該嗎！憑什麼說我們欺負他們！？”

顧啟洲：“……話是這麼說，但對外不能這個態度……”

郁瀾脾氣上頭的時候并不比呦呦講道理，當即就和顧啟洲分辨起來。

郁瀾：“什麼態度？我實話實說！罵他們丑罵得不對嗎！？不僅人丑還心丑！把人私底下的話錄下來，這手段臟得我都不屑！”

顧啟洲：“好了好了，現在說這話沒用，關鍵是要理好這件事，否則呦呦以后上學被人指指點點該怎麼辦……”

不明所以的呦呦拽了拽角。

“為什麼不去迪士尼了？你們答應我的，大人不能說話不算話……”

郁瀾正煩得要命，語氣也急：

“迪士尼什麼時候不能去？說了有事就是有事，你懂事一點！爸爸媽媽別的事要忙！”

呦呦被嚇得一哆嗦。

著，惶然又無措。

郁瀾忽然想到什麼，蹲下問：

“呦呦，你老實說，你們班的那些小朋友平時是不是都欺負你？”

顧啟洲皺起眉頭：“你說什麼呢？這些孩子才多大，怎麼會……”

“他們不和我玩。”呦呦看著腳尖，悶悶道，“他們說……說媽媽是壞人，我是壞人的孩子……他們的媽媽……不讓他們和我玩……”

聲氣的尾音落下，空氣里沉寂了許久。

顧妙妙和沈寂川早就聽到客廳里的靜，但沒有走近，只是站在拐角靜靜聽著。

小姑娘的聲音悶悶的，仿佛并不知道這話里的意思是多麼殘酷暗。

只是不明白。

媽媽很好，一點也不壞，為什麼大家都不喜歡？

顧啟洲怔愣許久。

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會在一向無憂無慮的兒口中，聽到這樣的答案。

半響，郁瀾有了靜。

“妙妙。”

朝拐角的顧妙妙招手，語氣平靜。

“來，你和哥哥帶妹妹先回房間，陪玩會兒，阿姨有事要和你爸爸說。”

顧妙妙點點頭。

目送著顧妙妙牽走呦呦之后，郁瀾緩緩陷的沙發中。

將臉埋進掌心，過了半響，才傳來疲倦的罵聲：

“……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遇見你這個王八蛋，要不是你老娘早就大紅大紫，你給我提鞋都不配……”

“……憑什麼老娘就是小三了？憑什麼我要挨罵？呦呦還那麼小憑什麼被人排？當年是你死皮賴臉哭著求我嫁給你，要罵也該罵你不要臉啊……”

郁瀾向來高傲，從不示弱于人，哪怕當年嫁給顧啟洲被全網唾罵，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當時顧啟洲和深陷輿論中心，任憑顧啟洲如何對解釋，找遍了公關公司，發了無數通稿，越是解釋，人們反而對他們的觀點越是堅信。

微博澄清，說是蓋彌彰。

通稿公關，說是顛倒黑白。

最后還是郁瀾讓顧啟洲放棄和那些人爭辯，自己息影落得耳清凈。

郁瀾可以放棄自己的事業，因為確實想和顧啟洲在一起。

但這并不代表，會為了一個男人讓自己的兒委屈。

“……老娘不干了，顧啟洲，我們離婚，呦呦跟我走，我們娘倆不這個鳥氣……”

郁瀾驕縱歸驕縱，但不是那種會在吵架時拿離婚撒氣的人，這是頭一次提離婚。

顧啟洲一聽這話，整個人都炸了。

“不不不……瀾瀾你冷靜一點，我一定會理好這件事，你別說氣話，我們這麼好，怎麼能因為別人的閑言碎語就離婚？”

“我下午就給律師打電話起草離婚協議。”

“我我我我馬上就去再聯系一家公關公司！馬上！”

“房子車子票基金統統歸我，存款你拿去拍你的破爛電影。”

“現現現現現在我就去跟他們商量！立刻給你一個滿意的方案！”

*

“……我不哭的，我才不是哭鬼……”

“……大人都是騙子，說話不算話……”

抱著星黛包包的呦呦，一頭扎進被子里，小小的一團。

顧妙妙剛剛才借了沈寂川房間里的電腦，知道了網上的腥風雨。

上一世沒有發生過這件事，這一世事來得突然，一時也覺得荒謬。

難怪總覺得呦呦對兒園有些抗拒，每次見也總是一個人，平時路上撿顆石頭都能叨叨一天的人，卻從來不提兒園里的事。

……原來是這樣。

顧妙妙心里五味雜陳。

小的時候，也曾聽信謠言，認定郁瀾拆散了的父母，間接害得母親病逝，是十惡不赦的壞人。

漸漸長大才明白，顧啟洲和母親方茹本就淡漠，方茹死后他遇到合適的人再娶，其實也是人之常。

即便有錯，錯的也是顧啟洲。

郁瀾不不搶不犯法，只是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卻因為長得年輕漂亮，又格張揚，才被好事者惡意揣測小三上位，好讓他們能站在道德制高點上踩上幾腳。

哪怕顧妙妙是這個世界上最有立場憎惡的人，也覺得，郁瀾不該被扣上這樣的污水。

這一晚，在隔壁夫妻倆爭吵的聲音中，顧妙妙哄著呦呦睡。

呦呦困得迷迷糊糊，問了一句：

“……大人是不是都這樣，一邊不讓小孩子說謊，自己又總是說話不算話……”

大人的世界，好像總是有做不完的事，忙不完的工作。

他們說著最喜歡呦呦，可呦呦總是要被排在所有重要的事之后。

是因為呦呦太矮，所以他們總是看不到呦呦嗎？

沒等顧妙妙回答，又接著問：

“姐姐，呦呦什麼時候，才可以長得和爸爸媽媽一樣高呢？”

思維跳躍太快，顧妙妙一頭霧水。

“……還早著呢，你再等二十年吧。”

困得眼皮打架的呦呦噘著：

“要那——麼久嗎？我明天多吃半碗飯，能快點長大嗎？”

“……不能。”

“一碗呢？”

“……你就算吃了加激素的豬飼料也得一天一天的長。”

呦呦惆悵地長嘆一聲。

“好吧。”

顧妙妙疑：“怎麼忽然想長大了？”

呦呦有些困了，沒有回答，只是抱著一只胳膊含糊道：

“……呦呦長大以后……一定要做個不說謊的好大人……”

答應小朋友的事，一定一定要做到。

不可以讓小朋友像一樣難過。

*

顧家的錢砸得夠多，盡管公眾對這件事的關注度很高，但公關團隊還是拼了老命的把熱度了下去，并迅速起草了律師函。

對方稍微消停了些。

熱搜可以，誹謗有法律約束，但坊間的惡評卻是很難扭轉的。

到了翌日早上，公關團隊也沒能給出一個讓郁瀾和顧啟洲滿意的公關方案。

因此郁瀾現在還是看見顧啟洲的臉就煩，早飯時也自己吃自己的，絕不分他一個眼神。

顧妙妙和沈寂川也到了餐桌上的微妙氣氛，沒吭聲。

只有睡醒一覺就把煩惱忘得的呦呦依舊活跳，吧唧吧唧地吃著張姨做的糯米糍，還邊吃邊夸好吃。

這裝不住煩惱的小腦瓜也是很令人羨慕了。

想到這里，顧妙妙抬眸，和對面坐著的沈寂川對視了一眼。

昨晚呦呦睡了之后，原本也想去上個廁所就睡的，沒想到剛一出來就被沈寂川住。

這個神叨叨的小朋友把進了他的房間，給看了一部綜藝。

顧妙妙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同時也確定，這人可能真的不是一個原裝小朋友。

顧妙妙覺得沈寂川也對有所察覺，不過兩人都默契地沒有多問。

剛吃完糯米糍，呦呦就要跑去沙發上畫片，然而手到一半就見顧妙妙拿過了遙控。

抓空了的呦呦有些茫然。

姐姐以前從來不和搶遙控的。

顧妙妙正按照昨天和沈寂川商量的調到某個節目，忽然就聽旁邊的小姑娘委屈吧啦道：

“姐姐，你是不是不我了，我是不是已經不是你最的妹妹了？”

？？？

“你說什麼呢？”顧妙妙覺得好笑，“你調給你看的，你看看這是誰？”

正在播的是個明星親子綜藝，明星爸爸帶著孩子去各地旅游，第一季廣歡迎。

其中一期十四歲的丁堯作為嘉賓參加，正帶著一幫小朋友玩兒。

“——啊啊啊是我的丁堯哥哥！！”

追星小姑娘跟個雷達一樣，第一時間捕捉到了小豆的影，小油手還著糯米糍就往電視上撲去。

眼里噼里啪啦，閃著星星。

顧妙妙見這小憨瓜果然上鉤，于是繼續用棒讀式口吻引：

“哎呀，這不是呦呦最喜歡的丁堯哥哥嗎，他是在陪這些小朋友玩嗎？看起來好、有、意、思啊——”

呦呦羨慕得蹦：

“我、我也想和丁堯哥哥玩！我也想！”

嗚嗚嗚不想當小公主了，要當能和丁堯哥哥玩的小朋友！

和呦呦這邊的歡騰雀躍相比，顧啟洲那邊就顯得要愁云慘淡得多了。

郁瀾反正是打定主意，如果顧啟洲理不好這件事，那這日子也別過下去了，自己氣也就算了，不可能讓呦呦也這樣從小人非議長大。

兩條的蛤/蟆不好找，兩條的男人還不好找嗎？

拜拜就拜拜，下一個小鮮更乖！

顧啟洲顯然也察覺到這迫的危機，但這種事也不是他急就能急出頭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