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姜易的車就停在和片場隔了一個路口的街邊上。

池煙接過了電話過去的時候，恨不得把臉都都在脖子上，鬼鬼祟祟又做賊心虛。

直到確認了沒人注意到，才拉開車門，坐進去之後又快速關上。

姜易難得自己開車。

車裡開著暖風，池煙輕了下手指，指尖冰涼一片，短時間估計都沒辦法暖和過來。

男人偏頭看一眼，「冷嗎？」

池煙點了下頭。

夏天的時候還好點，春冬季節，大多數時候手都是冰的。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大姨媽昨天走了，池煙又了下指尖，試圖生熱。

姜易把暖風開大了些，「晚上跟我回江南一品。」

江南一品是臨安市西郊的別墅區，姜易的爸媽就住在那裡。

池煙有些訝異地看過去:「怎麼突然要過去？」

姜榆楚也住在那邊，如果不是必要況，池煙也不想給雙方心裡添堵，能避開的時候自然想要避開。

姜易的指尖在方向盤上輕點，抬眼目視前方，他的聲音很輕，而且極低，辨不出喜怒來:「我爸明天回來。」

池煙頓時了然。

他們兩個結婚的時候，姜文濤已經回了部隊，大半年都沒有回來一趟，這會兒要回來了，見見面也理所應當。

道理都懂，可是池煙還沒見到姜文濤，是想像那個場景，手心裡已經開始冒汗了。

一直都有點怕姜文濤，而且這種怕，跟面對姜易時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概念。

池煙一想到姜文濤那張面無表的臉，頓時覺得指尖溫度又降了一個度。

主駕上，同樣面無表的姜易卻突然扯了下角，似乎是被的反應給逗樂了，「這麼害怕？」

當然害怕。

池煙不算膽子特別小的人，但是被姜文濤那麼一盯，就立刻想給他稍息敬禮。

完全是條件反。

姜易角半勾著，他低頭的時候手輕了下，聲綫低而沉，帶著些許意味不明的深意:「我也怕。」

池煙差點以爲是自己聽錯了。

但是姜易顯然沒打算繼續往下說，正好趕上有電話打進來，他也就沒急著發車子，拿過儀錶盤上放著的手機按了接聽。

應該又是工作上的問題，因爲接聽不過半分鐘，看見姜易低頭翻起了文件。

車裡面極其安靜，只有紙張翻的聲音，以及男人偶爾發出來的單音節回應。

此時下午五點整。

池煙也不大能聽懂姜易生意上的話題，拿出手機，時隔三天，第一次用大號登錄了微博。

大號上的消息果然多到看不過來，不管是私信評論，還是增長的數量，後面都是999 。

刺眼又醒目。

雖然池煙這會兒幷不想看見。

再一看微博熱搜，和陸之然那一條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了。

池煙下意識轉頭看了眼姜易。

從姜易剛才給打電話，到熱搜被撤下，僅僅隔了十來分鐘的時間。

如果不是陸之然公司的公關，大概也只有姜易能辦出這種事了。

姜易眼睛都沒帶眨一下的，很快把整份文件都翻了個遍，也不知道那頭的人說了什麼，他才終於說了一個完整的句子:「明天到我辦公室來。」

池煙把視綫收回來，輕抿了下角，因爲還是沒想好怎麼回應，只能又退出微博。

閒的無聊，這次乾脆打開通訊錄，找到了姜易的電話號碼，然後點開，手指在鍵盤上虛虛地飄了幾秒，剛把那三個字刪除，就聽見男人的聲音又響起來:「怎麼，不滿意？」

池煙以爲他還在打電話，連眼皮都沒有掀一下。

直到他的下一句話說出口:「想改姜易，還是老公？」

這人說話時尾音似乎習慣地揚起半分，連說自己的名字，都能帶出一種人的曖昧來。

池煙指尖一，反應幾秒後，意識到這兩個稱呼都不大合適。

和姜易結婚的事外界就不知道，萬一哪天姜易給打電話，然後被同劇組拍戲的人看到了來電顯示，不管是「姜易」還是「老公」，到時候麻煩事都得一大堆。

看了姜易一眼，然後又看了手機屏幕一眼。

屏幕這會兒已經暗下去，重新按亮，然後點了取消，乾脆任由那個備注安安靜靜得躺在那裡了。

雖然「姜哥哥」這三個字，池煙覺得莫名有些恥。

•

兩人在外面吃的飯，到江南一品的時候是晚上七點多。

姜榆楚和沈文馨都在客廳裡看電視，家裡還有一條金，趴在姜榆楚的腳邊上瞇著眼睛在睡覺。

池煙站在玄關換鞋，姜易手握了下的手，「怎麼還這麼涼？」

「一直都這樣，你應該知道……」

下一秒，「的」字還沒出口，有道聲音強行進來，帶著半分的欣喜和半分的撒:「哥！」

池煙耳被震了一下，姜榆楚已經跑了過來，視綫落在兩人還拉在一起的手上，停留幾秒後，輕哼了一聲，幾乎要把白眼翻到天花板上去。

哼。

池煙本來還想把手出來的，這麼一來，乾脆任由男人繼續拉著，還衝姜榆楚彎笑了一下。

姜榆楚比小兩歲，心氣兒也高，當即就不再看他倆一眼，跑回去一屁坐到沙發上繼續看電視了。

沈文馨手招呼:「小煙快過來，水果才給你切好的。」

池煙瞄了姜榆楚一眼，覺得今天晚上下來，這丫頭估計能把眼睛翻到筋。

抿著角淺淺笑了下，沒由來地就覺得心好了不。

幾個人都吃過了飯，這會兒電視還開著，沈文馨有一句沒一句地問他們幾個問題。

池煙坐的規矩，回答問題回的也規矩。

電視劇播廣告的時候，沈文馨突然拿著遙控關了電視，客廳裡很快安靜下來，連姜榆楚都有些沒反應過來，去抓瓜子的手停頓幾秒，然後悻悻地收了回來。

沈文馨看了姜榆楚一眼，語氣不善:「好好跟你哥和你嫂子解釋。」

說完乾脆直接上了樓。

短短幾分鐘，客廳裡本來還算熱鬧的氣氛就有些凝滯下來。

至於要解釋什麼，幾個人都心知肚明。

池煙剝了個橘子，掰起一瓣放進裡，輕輕咬下去，酸酸甜甜的水四溢，瞬間喚醒了的味覺。

姜易輕靠在沙發背上，他的形倚地不算端正，但是又很有型，胳膊搭在池煙背後的靠背上，稍微向前移點，就能把攬進懷裡。

姜榆楚被他看得頭皮發麻，輕咳了一聲，開口:「哥，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姜榆楚向來怕這個哥哥，只能著頭皮接著說:「我不該寫你的花邊新聞，我以後不敢了。」

「你確定該跟我說？」

被戴綠帽子的又不是他。

姜榆楚楞了幾秒，二十幾年的兄妹相，加上又脈相融，很快理解了姜易的意思。

視綫再稍微偏一下，那當事人正旁若無人地吃橘子，看都沒看一眼。

姜榆楚又咳了一聲:「池——」

整個客廳就池煙一個姓池的，作停頓半秒，然後抬眼看過去。

姜榆楚長得好看的一小姑娘，眼睛還有點像姜易，水汪汪地脈脈含，要被氣哭了，還不得不跟道歉:「對不起……」

眼神兇，但是聲音特別小。

池煙了耳朵，「我沒聽見。」

「哥，你看……」

「那就大點聲。」

姜榆楚覺得不可思議，可是又實在不敢不聽姜易的話，只能又甕聲甕氣地把聲音拔高了一個度:「對不起。」

池煙也沒再得寸進尺，剛要把最後一瓣橘子放進裡，手腕就被姜易輕握住往下了，他看了姜榆楚一眼，「你先上去。」

姜榆楚如蒙大赦，也沒多想，只以爲這事兒翻了篇，兔子一樣就溜上了樓。

池煙看著的背影失笑，角剛一彎，就覺到男人的手輕按在了的肩膀上，他的聲音就在頭頂上方響起，低沉而溫，蠱意味十足:「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