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越來越乖了。”段殊竹撿起案上的越窯青瓷茶罐瞧,釉彩通細膩,可見不是便宜東西,八又屬貢品。
十七公主對這個弟弟倒很在意,凡好東西都往興慶殿送,能讓對方來也是他默許的事,這天下還沒有樞院不到的地方。
一個小姑娘,不值得在意。
茜雪公主上有詔,這點讓某些人忌憚,段殊竹心里清楚,不過他連皇帝都換得了,哪里還會在乎死人留下的東西,真是說笑。
無非心里對先皇還有一份,君臣數十年,正所謂知遇之恩,他們一起在長安淪陷時并肩作戰,又在繼承皇位時將樞院第一把椅給了自己,至今銘記于心。
先皇最寵十七公主,他也屋及烏,不過這點分比起大權在握,不值一提。
今日好弟弟完全換了副神態,十有八/九與小公主有關,他的眼底流轉過一笑意,很快又收了回去。
段殊竹有多心思,蘇澤蘭心知肚明,兩人在十幾年前斗得你死我活,彼此一個眼神也能會意。
他沒必要藏掖,坐在案幾邊,抬眼瞧對方,“弟弟愚笨,忘記問兄長要不要吃茶?我現在去弄。”
段殊竹也袍子落座,“開門見山吧,我今日還有事。”
“好,兄長是個爽快人,我也不必拐彎抹角。”蘇澤蘭推了杯冷茶過來,抿笑道:“弟弟是為了十七公主的事,聽說要和親。”
對面人點頭,“有這個可能,據說南楚國使臣拿著公主的畫像上了歐仆府,要求娶公主。”
蘇澤蘭哦了聲,意味深長,眸子里的笑意卻愈發深沉,道:“弟弟不想讓和親之事牽扯到公主,兄長可有辦法?”
段殊竹輕笑一聲,“你這是求我?縱使你求我,我又為何幫你。”
兄弟分,他們沒有,相互利用,一個已經是被囚的罪臣,也沒有任何價值。
他才不做賠本生意。
蘇澤蘭再了解不過,余瞧著窗外半開的野花,語氣忽地沉下來,“兄長,我在興慶殿十幾年,別的時辰都好,最難熬的就是春日,寒冷已過,枝頭新綠,哪怕心里如深海般平靜,還是會被外面的萬花嫣然所吸引,以前金陵的花就開得好,冷瑤——哦,不,嫂子也最喜歡花兒,海棠,桃花,還有——梨花。”
說到這里刻意停了下,不肖看也知對方臉暗沉,十幾年過去,段殊竹還是如此介意,無法忍自己提起冷瑤的名字。
實在霸道得很,他與冷瑤屬于年相識,并不比段殊竹短多久,只不過對方先遇到而已。
但他無意惹怒兄長,這位心狠手辣,一怒之下直接殺了自己也說不準。
“兄長,弟弟想說的是子花殿里的梨花應該也開了吧,以前薛貴妃在的時候,那里的梨花可真啊!”
聽話聽音,段殊竹角上揚,輕蔑一笑,這是準備威脅自己,用薛貴妃的死,此事確實與他不開關系,如果皇帝知道,又是樁麻煩。
不過蘇澤蘭到底沒證據,若有也不至于安心在興慶殿待十幾年。
所以他的威脅并不來子于皇帝,而是自己心的夫人,連冷瑤。
十幾年前對方守口如瓶,多半是被李文復的自殺所刺激,畢竟親生父親,當時蘇澤蘭的狀態極其混,就算說出來也沒人信。
如今在興慶殿幽閉這些年,氣質愈發沉靜,他能將他繼續鎖起來,卻無法阻止冷瑤來探視。
前些日子,冷瑤已經有意無意間提起,時過境遷,很想來興慶殿看看故人,夫人心,在金陵與對方相十來年,那本應該屬于自己的歲月全給了眼前人,再恨也無濟于事,往日不能抹掉,他明白心里始終放不下兒時意——果然這個弟弟是麻煩。
段殊竹半晌沒吭聲,蘇澤蘭就知道自己對,對方在衡量,他不介意表個衷心。
“兄長,我們到底一母所生,這件事若可全弟弟,此生自當為樞院效力。”
段殊竹笑出聲,心頗好地端起茶,這句話中聽,殺不掉不如用起來,倒是很不錯。
他諱莫如深地瞧著他,眼底全是不的審視,像要把人蛻皮拆骨,若換做別人,早已在這般寒冷又深邃的眼神里潰不軍,但蘇澤蘭依舊氣定神閑,角還噙著淡淡的笑。
勢均力敵,段殊竹亦覺得有趣。
他的親兄弟,到底是由于憐惜十七公主而走出來,還是借此給野心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都難講。
第17章 暖鶯春日
段殊竹天大亮時走出興慶殿,皇帝還未散朝,他因數十年居在金陵九華山下,這次回來也沒有去宣德殿參政的打算,臨出丹門前問李瑯鈺,“蘇探花的事,你探過口風沒有?”
對方像正等著似地,夾馬向前幾步,“前一段皇帝才說想放出來,好像為了討公主歡心。”
段殊竹抿一笑,“皇帝大了,有自己的心思,這件事也瞞不住,與其讓他費勁猜度,不如送個順水人。”
李瑯鈺一驚,當年薛貴妃就死在主使懷里,胡肆維與自己親眼所見,雖然不明就里,但也難關系,幸而有蘇澤蘭頂罪,如今要把人放出來,樞院推翻原案倒不難,只怕再生事端。
他自然不清楚兩人的真實關系,在心里納罕,段殊竹當年囚李文復半點沒手,說起來剛進掖庭時,李文復可是對方恩師,但對這位蘇探花明顯留有余地,愈發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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