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慎。”見裴敏疑,朱雀提醒道,“六年前云麾將軍賀蘭慶以投敵叛國罪被抄,只留下了一條脈,便是賀蘭慎。前不久天子重審舊案為賀蘭家昭雪,追封賀蘭慶為忠義公,接著便詔賀蘭氏孤回朝。”
裴敏似乎有點印象。賀蘭一族凈出自尋死路的蠢貨,唯獨賀蘭慶這一旁支算得上“歹竹出好筍”,一直兢兢業業為大唐守衛邊疆,可惜后來出了“叛國”這樣的事,禍及子孫……
如今圣上不計前嫌重用賀蘭慎為親信,不知意何為。
朱雀翻頁,念道:“年前,裴行儉大將軍侍中裴炎誣告通敵,大理寺獄已有月余,朝中各派正在想法子營救,試圖爭得先機……”
說這事,還得從去年談起。
年過花甲的裴行儉率兵再攻突厥,費盡口舌勸降突厥可汗阿史那伏念,立下戰功赫赫。率突厥戰俘長安面圣時,裴老將軍百般請求圣上:“阿史那伏念等人仰慕我大唐威儀,決意棄暗投明,我朝天子素有容人之量,萬陛下能不計前嫌以大局為重,善待歸降戰俘!”
圣上大手一揮,說:“朕知道了,裴卿安心養老罷!”
說完,轉頭就將突厥戰俘盡數斬殺于市,一個不留。
裴老將軍聞訊,氣得幾嘔!翌日朝會,君臣二人起了嫌隙,吵得不可開。
圣上自然罵不過老裴,心里正窩著火,又小人挑撥,越發覺得裴行儉如此護著阿史那伏念,定是與突厥人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易……
遂一怒之下,以勾結外敵之罪將裴將軍丟了大理寺獄,誰敢勸諫便貶誰。
“那群偽君子,不過是覬覦裴行儉手中的軍權,又舍不得滿富貴施救,拖了一個月也未曾將人救出。”
裴敏在心里可憐了倒霉的老裴片刻,擺擺手示意:“下一條。”
正說著,忽聞急促的馬蹄聲穿街而來。
一名穿著束腰圓領袍服的勒馬翻而下,錦靴踏過司門前石階,墨的披風揚起一地枯葉。徑直了凈蓮司,拿出腰間令牌一亮,揚聲道:“天后口諭,著凈蓮司使裴敏聽令!”
“喲,穆史。”裴敏很不走心地打了個招呼,團吧團吧褥子將自己裹一只蠶蛹,虛著艷麗的眼笑道,“看來,咱們又有活兒干啦。”
【永淳元年,正月初二
天后令:搶在眾黨派手前將裴行儉將軍救出大理寺獄,拉攏這位軍中重臣
任務難度:地字級上】
穆史走后,裴敏將信丟炭盆中燒盡,嘆道:“凈蓮司做慣了見不得的事,救人倒是頭一遭。”
“這任務沒得緣由。天后想讓大理寺放人,搜羅些能證明裴公清白的書信證據,隨便找個心腹出面上書都比凈蓮司方便。”
一旁,朱雀分析道:“再者,裴老將軍乃是軍中頂梁柱,圣上不可能殺他,不過是因為被老將軍直言謾罵,當眾損了龍,這才關他大理寺解解氣,也許再過個十天半個月便會放了。”
裴敏道:“由圣上赦免與被救,并非一回事。天后是想趕在圣上赦免前,賣裴老將軍一個人。如此一來,若是裴行儉知恩識趣,天后在朝中又多了一勢力支持,真真是好算盤。”
現今勢,天后不能冒險直言進諫,可裴大將軍之事拖得越久越寒人心,故而只能行非常之招,不計方法,不計代價,將裴大將軍救出。
朱雀了然,問:“裴將軍在大理寺東獄還是西獄?”
裴敏答道:“不知。”
“有無接應?”
“無。”
有些棘手。
朱雀眉頭一皺,低聲提醒自家主子:“因郝相之死,圣上對凈蓮司頗為猜忌,近期也許會借機打。不如裴司使出城去避避風頭,裴公之事就給屬下們去安排施救。”
“你們不行的,裴行儉這件事不能與大理寺起正面沖突,以免讓天子揪住把柄牽連天后。”僅是片刻,裴敏心生一計,“長安城的風越大,才越方便我辦事。既是不計后果代價,我倒有個法子……”
“什麼法子?”
“不是說郝俊是凈蓮司殺的麼?很簡單,讓大理寺提審我,送我獄。”
……
永淳元年,正月初三夜。
此時大理寺獄的最底層,兩點油燈在壁上跳躍,昏暗冷中,裴敏跪坐在墊了稻草的褥子上,裹著一襲雪白的狐裘,垂首低眉,正紙筆在宣紙上寫寫畫畫些什麼。
看在天后的面兒上,相比其他褫刑的罪犯而言,的待遇已是超常奢華。
忽的有腳步聲緩緩靠近,在冷空寂的地牢中顯得格外清晰。裴敏頓筆,漫不經心抬眼一瞧,“咦,陳卿?你也來啦。”
鐵柵欄外站了個約莫二十五六歲,穿著緋服、腰掛銀魚袋的年輕男子,正是大理寺卿陳若鴻。他面容周正,劍眉眼,兩點油燈的火掠在他的眼中,人看不喜怒。
見到裴敏在寫畫,陳若鴻目一沉,以為在寫認罪書,然而提燈靠近一看,才發現那本不是什麼認罪書,而是張丑不拉幾的母夜叉畫像,畫像旁邊還批注兩列狷狂的行草,上書:
【法力無邊裴司使,鎮宅辟邪保平安】
陳若鴻的目霎時變得一言難盡。
他微微皺眉,沉默了會兒方道:“裴司使在這,倒過得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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