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詠和郭昌,也和宋廷機一樣,與嚴祺是自認識的朋友。
京城的高門大族好游,子弟們自然也會憑興趣玩到一起。嚴祺小時候跟著父親搬到景城里來,首先結識的就是他們三個。
高家和郭家在京城中都算得有頭有臉,家族淵源也算深厚,自然不大看得上嚴祺這樣鄉下來的小兒。然而嚴氏很快就被封為了皇后,嚴家一下風起來,眾人趨之若鶩,高詠、郭昌和宋廷機就跟嚴祺愈加好起來。
“也不是沒人能管住文吉,”郭昌卻道,“他家里的婦人,可是有手段的。”
提到容氏,高詠和宋廷機都出些嘲笑之。
陪伴宋廷機的歌伎在一旁倒酒,道:“郎君說的可是容夫人?妾聽聞,這位夫人可是十分了得,嚴郎對一往深,為了,當年連文德皇后的話也不聽,直到現在也不曾納妾,真乃羨煞我等。”
宋廷機沒說話。
高詠卻冷笑一聲:“什麼一往深,不過是沒遇到好的罷了。”他說著,拍拍郭昌的肩頭,“你不是在別也認得好些姬名姝麼,文吉為我等好友,怎麼眼見他制于人而無于衷?去尋些好的來,讓文吉開開眼。省得他吊死在一棵樹上,將我等兄弟都拋下了。”
郭昌也笑了笑:“這有何難。”說罷,他招呼眾人,“吃酒吃酒。”
*
天氣愈加悶熱,轉眼就到了端午。
京城外,頗是熱鬧,到張羅著過節的用,家家戶戶門前掛起香草和五绦,到可聞見雄黃的味道。
一大早,漪如就被容氏喚醒,穿戴齊整宮去。
“母親,”想到宮里的那些人,漪如仍然到厭惡,對說,“我定要去麼?”
容氏正為梳頭,微笑道:“為何不去?莫非還是想著你那噩夢,覺得圣上會一聲令下將我們都殺了?”
說著,將王皇后賜的宮花簪在漪如的發髻上,將轉過來,看著自己。
“漪如,”容氏語重心長,“你既已經將此事告訴父親,便該相信他并非懦弱之人,定然會保護我們,讓那噩夢不得真。”
“圣上和中宮有多喜歡你,你又不是不知。”容氏繼續道,“遑論你和太子將來還要結親。今日去了,一來是探他們,二來也是讓他們看看你。自從你生病,宮中對你有諸多關懷,你可要好好謝恩。”
漪如皺眉,索把話說開:“母親還想讓我嫁給太子?我那夢里,徐夫人冷言冷語,嚴家倒下之后,他們王家便了大益。圣上和王皇后才不真的想讓我嫁給太子,他們對我們好,都是裝出來的。圣上籠絡父親,是為了讓父親替他鏟除異己。圣上決定手之后,太子妃就換了別人,我們不過空空盼了一場。”
不料,容氏看著漪如,卻一臉意味深長。
“我聽阿陳說,前不久,曾帶你去市井里,看俳優演戲,是麼?”問道。
漪如愣了愣,著容氏,不明所以。
容氏接著道:“那戲柳毅傳,里面說的庭龍,本是嫁了涇水龍王太子,卻被太子厭棄,又被龍王和王后刻薄,困苦不堪。阿陳說你那時看了之后,每日對龍心心念念,鬧著要再看,可對?”
漪如:“……”
這事大約是在從假山上摔下來之前,哪里記得。
“你每日都纏著阿陳,要給你講那柳毅傳里的故事。”容氏道,“阿陳無法,為了哄你睡覺,就只得添油加醋,給你說那龍王和王后多麼歹毒,本不喜歡龍,卻笑里藏刀。為了霸占庭龍王的好,讓太子將龍娶了,將迎過去之后,卻待;還想得寸進尺,將庭龍王一家也殺了。漪如,阿陳跟你說的,是不是這些?”
漪如無言以對。
一向知道陳氏講故事有一手,沒想到竟然給自己編過這麼帶勁的。
“我……不記得了。”漪如囁嚅道。
“什麼不記得,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明明都帶到夢里去了。”容氏嗔道,“我問了阿陳才知道,竟給你講了那麼些七八糟的。”
漪如忙道:“我那夢里所見,與這些無關,都跟真的一樣!”
“也不全然是跟真的一樣。”容氏道,“我問你,你跟著我們全家一起被斬了,又如何在事后得知誰是主謀?”
漪如有些結:“我……那是夢里麼,說不定都是仙人安排的……”
“那便是了。”容氏道,“既然是夢,便有虛實真假相摻。許多事你說出來,都有些矛盾之,可見不能全信。父親和母親都知你不曾說謊,可你畢竟還小,不知分辨。故而此事不必糾結,我們自有主張。”
漪如心中長嘆。
知道自己確實心急了。
為了讓父親醒悟,那天夜里,和盤托出,卻又不能說自己是死而復生,所以仍然只能說這些都是夢見。然而越是想說清楚,破綻就越大。
比如當初朝廷去嚴家拿人,漪如因為已經跟太子定親,另行關押,被帶走之后就不曾在見過父母弟妹,他們被決的消息,都是在寶相庵里聽說的。這些事,漪如為了說得真切些,只能說自己也在場。沒想到容氏聽得仔細,發現了諸多疑點。
宋廷機、高詠、郭昌那些人,一看就是些酒之,容氏看不上他們,自然相信他們不是好人。
可皇帝皇后和崇寧侯這些人,無論是在嚴祺還是容氏眼里,此時都似親人一般。莫說現在,就算十年后,在皇帝沒有降罪之前,嚴家無人不將他視為可倚仗的靠山,以為只要有他在,嚴家就能繼續安安穩穩錦玉食,就算嚴祺犯下大錯,憑著他的忠心以及文德皇后留下的親,也斷然不會失了命。
沒有死到臨頭,沒有人能看穿眼前的東西到底是真是假。
“你啊,定然還在記恨著太子,是麼?”果然,只聽容氏道,“不想做太子妃,又聽了柳毅傳,故而圣上和皇后他們在你夢里都了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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