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芍被問得住了,不過夫人是扶蘇院的主人,知曉家用也是應當的:“奴被賣進侯府,簽的是死契,不過夫人善心,我一個月可以從帳房里領二兩銀子,已經比晉安城其他府院的仆人要多了。”
“二兩?一個月二兩,一年就是二十四兩,三年就是七十二兩……”
黎棲掰扯著手指頭,越算越抓狂,不對啊,在侯府里待四年才只能用勞力換不到一百兩……
還不如直接拿趙赫延的一千兩走人,饞銀子,但祖母說過,一個人一生的運氣是有限的,若是用了一回,那往后不僅沒有,不是你的終究還得還。
幸好昨晚把銀票都塞了回去,是要走,但也得等趙赫延好,沖喜任務完才能心安理得地拿錢走人。
況且,他昨晚給錢讓自己離開,好像也不是個壞人……
一芍見黎棲趴在床上,笑道:“夫人,您先睡,等晌午過后我再來您。”
“等等。”
一芍:???
“中午的食盒留下。”
一芍:“……”
無奈,一芍只好空手出了東廂房,剛出門沒多久,就見沈嬤嬤進了院,登時低頭斂眉,卻聽道:“都收拾好了?”
“是。”
“那也該開始抄家規了。”
一芍:!!!
沈嬤嬤見一臉呆愣,搖了搖頭道:“一芍啊,夫人憐你忠心,不似其他丫鬟般有旁的雜念,才會把你安置在這扶蘇院里伺候夫人,可你不能也跟著沒心眼啊!”
一芍低下頭:“奴婢曉得。”
沈嬤嬤抬了抬下,“開門。”
一芍咬了咬,夫人忙了一上午,才剛歇下……
沈嬤嬤雙手疊在前:“若是等夫人問起,那就是咱們這些當仆人的辦事不力了。”
一芍指節敲了敲房門,只聽“吱呀”一聲,木門應聲而開。
沈嬤嬤走進屋里,果然見黎棲正睡得香甜,皺眉道:“夫人,您是忘了還有事要做了?”
此刻剛了夢鄉,渾累得散架的黎小娘子:翻了個。
沈嬤嬤眉頭皺得更深,抬手朝后跟來的仆人了道手。
轉眼間,一芍就見沈嬤嬤手里拿了本簿子,蘸了墨的筆寫了一行字:
【睡姿幅度大,需要調整。睡后不敏覺,毫無防備,需要鍛煉。】
寫完,又頓了頓,在這寂靜的幾息間,沈嬤嬤又寫了句:【無呼聲,尚好。】
落筆,沈嬤嬤將簿子擱回案托上,轉從袖里掏出了一個金屬小銅件,左手掖起深袖袍,朝床簾上的金錐掛鉤敲了兩下,只聽刺耳的“叮叮”聲。
黎棲皺了皺眉。
“叮叮~”
又是一串。
夢里,黎棲回到揚州老家,清晨趕集的時候,母親會給買櫻桃冰酪,那攤販總是用小鐵揪去敲冰桶,就像這樣,“叮叮~”
突然,猛地掀起眼皮,從床上坐起了。
沈嬤嬤見狀,收回了金小銅件,轉而在簿子上寫下:
【鈴聲需響過十起,方能清醒。】
而此時雙手撐在床上的黎棲,還有些懵。
了眼睛道:“沈嬤嬤,你找我何事啊!”
此時手里拿著筆的婦人,逆站在床頭,儼然一位神冷肅的執筆判。
【無起床氣,尚好。】
寫完,便闔上記事簿,“夫人,奴是來提醒您,夫人讓您抄的十遍家規,該筆了。”
“噢~”
還以為是什麼事,重新趴回床上,“我一會睡醒就寫啊……”
沈嬤嬤心平氣和地從仆人手中的托盤上拿下一本棕暗紋折子,抬起手時,那折子便如卷軸般往下一落。
沈嬤嬤個頭很高,而這折子比還要長,上面麻麻的,爬滿了——字!
本來還睡意昏沉的黎棲,瞬間清醒了。
“這是家規?!”
黎棲人傻了,“我家的家規只有幾行字:不虛榮,不自卑,好好吃飯,有空就睡,努力生活,善良待人!”
沈嬤嬤輕笑了聲,彎腰時,那副笑在黎棲眼里放大,“夫人,跟我念侯府家規第一條,“心不可得罪天地,言行皆當無愧圣賢。存心不可不寬厚,事不可不決斷。”
黎棲看著那折子上的第一行字,心道,這不就跟說的一樣嘛,侯府這家規是不是在外頭找人代寫的啊,按字數給錢,恨不得把四書五經、三綱五常全都塞進去。
“曾子曰三省勿忘,程子之四箴宜記。花繁柳撥得清,方見手段,風狂雨驟時立得穩,才是腳跟……”
此時晌午,日頭把院子曬得暖烘烘,一芍把椅子都搬了出來,讓黎棲坐在院子的石桌上抄家規,主要是怕待在屋子里,一悶人就往床邊挪了。
而黎棲為了止困,還一邊抄一邊念,結果把旁邊守著的仆人都活生生給念困了……
正院的起居室里,月歸將熬好的藥送到趙赫延跟前,此時他咳聲難止,戰場上的那兩箭淬了毒,讓他的傷口難以愈合,毒素更是順著經脈在四肢百骸里擴張,當時侯爺夫人遍請名醫,哪怕是太醫院里的院正都忍不住道:“若是旁人,早就當場斃命了。”
趙赫延吊著一口氣回來,是因為當時他領兵過夾道前,突然有所預,帶上了出征時祖母從明鏡寺里給他求得的靈臺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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