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香閣,燭火幽暗,家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梁沿屋角落滿絮狀的蜘蛛網,屈指可數的幾尊花瓶擺在了漆的木架上,屋空的,著暗腐朽的氣息。
溫婉被退到牆角,前橫著一把被放倒的太師椅,不遠的男子正一臉猥瑣地盯著看,生怕跑了,又暫時不敢作,兩個人就這樣僵持在方寸之。
現在已經逃無可逃,如果那人強行過來,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那人抹了把,也不著急撲,嗤嗤笑了兩聲道:“小人,既然來了,就好好伺候爺,爺又不會虧待你。”
今日蔡刈到此,本來是月憐星約了他過來打野食,結果他左等不來人,右等不來人,正發火準備離開的時候,這小娘子一下子推門進來了。
借著昏黃的燭火,蔡刈一瞧,頓時心花怒放,真是芝麻掉進針鼻兒裏——趕巧了。
這,強過月憐星千倍百倍,真真是看得他心,當即便將門堵的死死的。
溫婉抿著,搖了搖頭,抵著牆,與那人麵麵相。這人的一顆右眼,像是生了鏽的鎖芯,死氣沉沉地嵌在眼眶裏一轉不轉,詭異異常,剩下那隻左眼,也兇狠如鷹隼。
瞬間便猜到了這個人的份,聯想到今夜的事,意識到自己大概是被人給暗算了。
“怎麽?跟我快活一夜還委屈你了不?既然你這麽不識好歹,那就怨不得我了,爺最喜歡霸王上弓了。”
溫婉這副花泣的模樣,激地蔡刈邪火上湧,也懶得再多廢話,抬腳就要來。
急之下,溫婉拔了頭上的簪子,抵在白皙的脖頸上,道:“別過來,再過來我就濺當場。”
蔡刈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不愉快的記憶瞬間浮上心頭,使得右眼眶虛幻地痛了一下。
他角勾出狠厲的笑,道:“你們這些小賤人,都很喜歡拔簪子是吧?待會看爺給你拔個夠。”
說著,他一個箭步就踢開了橫在二人之間的太師椅,欺過來,搶奪溫婉手上的簪子。
溫婉弱弱的,哪有什麽力氣,被他強握住手腕,一點微末力氣瞬間就被卸了一幹二淨,簪子應聲落在了地上。
簪子落地,溫婉的心魂也跟著墜落到了穀底,仿佛腳下生出了幾雙魑魅魍魎的怪手,要把往深淵裏拽。
也就是這個時候,那扇閉的木門忽然被人從外麵一腳踹開,一個人影直愣愣地衝了進來。
溫婉定睛一看,那人披著水銀一般的月,居然是那夜冒雨來見的杜世廉。
“救我,杜公子。”溫婉心中燃起了希。
“婉兒莫慌,我這就來救你。”杜世廉雖是書生,但也有顆英雄救的心,眼下人求救,焉能不容。
“大膽蟊賊,還不放了?”
他衝著那背影大喝一聲,既是壯自己的膽,也希能嚇到對方。
蔡刈有恃無恐地轉過去,細細打量起這個壞他好事的人,冷哼了一聲,“你是哪來的?也敢來壞我的好事?”
這句話滿滿皆是威脅。
看清了蔡刈的臉,杜世廉也是一驚,無力地往後栽了栽,訥訥道:“平、平襄伯世子?”
“算你有點眼力,看你的樣子,是個讀書人?”
蔡刈掃了杜世廉一眼,便瞧出他上一讀書人的酸腐氣,不屑道:“識相的話,就把門給我帶上,滾出去,不識相,我讓你這輩子,都不能出現在皇城腳下。”
公侯世家子,對付一個沒有背景的讀書人,簡直跟死一隻螞蟻一樣。
聽了他的話,杜世廉麵如菜,蔡家的勢力他是聽說過的,赫赫揚揚,門庭錦翠,又是當今太子的舅舅家,陛下年老,他們這些人,最終都是新朝臣……好不容易才考上進士,若是得罪了貴人,毀了仕途,他如何回家麵對父母祖宗?
想到這,他抬眸看了一眼溫婉,不敢直視那雙水瀲灩的眸子,很快便低下頭去。
反正本來就是青樓子,早晚都要伺候人,沒有失於誰這一說。也許杜十娘把許給的那位貴人,就是平襄伯世子,他又何必多管閑事,惹得一腥。
看見杜世廉猶豫的這一瞬,溫婉的心口已經冷了半截,看明白了,也懂了杜媽媽和曹都知跟他說過的話。
那廂,杜世廉默默無言地轉過去,走出了盈香閣,麵如死灰地帶上了門。然後,加速逃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杜世廉一走,蔡刈得意地笑了笑,笑得雙肩抖。
“小人,看這下還有誰來救你?”
他的目越來越直白,像一隻狼,垂涎滴地撲向自己的獵。
溫婉彎了下腰,從他的臂彎下躲開,可蔡刈習過武,溫婉還沒跑出兩步,便被他一把抓住了頭發。
蔡刈將溫婉翻撂倒在一旁的八仙桌上,不由分說地便去的上,溫婉著推開他,卻被他糲的手掌捂住了。
“你說你什麽?破了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說著,急吼吼地解了腰封。
溫婉絕地閉上了眼,一滴眼淚從眼角落,倏然流鬢中……
“刺啦”一聲,蔡刈撕裂了的子,剛要把手探進裹裏作惡,房門卻被一陣外力猛地踹開。
他本能地偏頭去看,還沒來得及在黑夜裏看清來人是誰,就被一計重腳踹在了臉上。
崔簡是有名的文武雙全,君子六藝無一不,不是一般隻會讀書的文弱書生,這一腳又用足了力氣,直踢得蔡刈目眩神移。
他了左眼,順便站起來,裏罵罵咧咧道:“誰他媽敢打老子?”
可等他眼神恢複過來,定睛一瞧,這……這他麽不是崔簡又是誰?
要說京中有他們蔡家不敢得罪的,那就屬安國公府崔家了。
崔家是先皇後的母家,雖說先皇後和先太子人都沒了,但餘威未散,皇上又格外喜歡這個崔簡,他仕不過兩三年,就已經是從四品的大理寺卿了。
放眼滿朝文武,比他年輕的沒他大,比他大的,又都大他幾,真真是人眼紅。
貴妃姐姐幾次罵他沒出息,都是拿崔簡跟他比,說他不如人家,既無人家的功名,又沒人家的名聲。總之,一無是。
因著這個,蔡刈格外嫉恨崔簡。
“崔易之,怎麽是你?”
崔簡負手立在一束月下,冷冷開口道:“我看上的人,還不到你拿髒手去。”
蔡刈吐了口沫子,瞇起眼道:“你看上的?一個子,還分誰看上的,難道不是人人可欺,人人可騎?”
“你要是不想自己的陳年舊案再被翻出來,最好夾起尾做人。”
他這話,輕飄飄地說出口,卻似有千鈞重,震得蔡刈猛一哆嗦。
他頭上,的確還懸著幾樁人命司……
早幾年崔簡還未職大理寺的時候,前任大理寺卿因是貴妃的人,將有關蔡刈的案子全都了下去,如今這人已致仕,大理寺卿之位空懸已久,職權都在崔簡這個卿手裏,他要想舊事重提,簡直易如反掌。
眼瞅著自己的命脈被人在手裏,蔡刈心裏別提多憋屈。
雖然都是世子,但是人家有職,有聖恩,而他隻是白一個,這事要是捅到聖人跟前,就算聖人不怪罪,姐姐也不會輕易放過他。
想到這些,蔡刈縱有一肚子的氣,也不敢再放肆,趁機從崔簡後溜了出去。
崔簡懶得理他,目落在一旁瑟瑟發抖的弱小軀上。
似乎已經嚇傻了,抱著自己蹲在桌腳下,一言不發,睫上掛滿了淚水,眨一下,便掉一顆晶瑩的淚珠下來。
這副不勝弱態的可憐樣……崔簡無奈歎了一口氣,蹲到麵前,輕輕拍了拍的小臉。
溫婉回過神來,慢慢抬眸看向他,一下子心裏的委屈全都發出來,伏在膝上低低地啜泣。
崔簡本來最煩人哭了,但是看著,心卻忽然了一大半。
挲了一下手上扳指,崔簡想了一瞬,終是放下段,將人撈進懷裏安道:“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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