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傑在晚飯的時候出來了，臉上頂著掌印，表倒像沒事人了一樣，吃嘛嘛香，就是張建樹夫婦沉著臉不說話。

    飯後，夏小梨洗碗，張瑞傑吃著蘋果在邊上跟說小學生閑話。

    舅舅舅媽進臥室了，張明傑也是，夏小梨低頭小聲問：“發生什麽事了？”

    張瑞傑咬一口蘋果，也學低聲音：“不知道啊，爸不讓我出來。”

    好吧。

    “馬上把趕出去！要不是天在屋裏胳膊晃悠，明傑能被勾得學壞了？！”

    主臥裏，王水枝氣得咬牙切齒，用力一推沉著臉不說話的丈夫，“聽見沒有！”

    張建樹怒道：“那你讓住哪去！夏天不穿短袖你讓熱死！”

    “住哪住哪！又不是親外甥，養到那麽大仁至義盡了！原先不是租了房嗎？現在兩個都住院了，住回去正好。”

    夏小梨把全家人服都晾到了臺上，正要進屋給張瑞傑講作業，卻被住了。

    看著麵嚴肅言又止的張建樹，夏小梨心裏莫名有了不好的預。

    在聽到兩人讓自己搬出去時，夏小梨有一瞬懷疑自己耳朵出錯了，緩慢眨眨眼，臉上出孩似的迷茫和慌張。

    就像當年把領到這個家來時一樣。

    “舅舅、舅媽，是我做錯什麽了嗎？”

    夏小梨眼眶微，慌道：“我不會白吃白住的，以後一定早點回家做家務，每個月也會多掙錢補家用，我錯了，我會改的。”

    張建樹目不忍，但想到兒子做出來的荒唐事，還是狠下心說：

    “小梨啊，你也大了，一直睡在客廳沒個房間，對你實在是不好，舅舅心裏也不好。”

    “是啊，別人知道也會說閑話，”王水枝搭腔，“你租的房子現在空著，你住回去正好。”

    “小梨，你要是不想住，舅舅就帶你去租個別，過渡一下。”

    張建樹被王水枝在桌底下踩了一腳，但沒理，隻看著神慌張的夏小梨，聲音盡量放得溫和。

    “你覺得怎麽樣？放心，你的戶口還在舅舅這，你以後想留，或者想簽回你爸爸那，都行。”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夏小梨知道他們是已經商量好了，不願意自己再住在這個家。

    張建樹和王水枝都坐在桌子對麵，等著點頭。

    夏小梨低下頭，用力眨了眨酸的眼，艱難地點了點頭。

    王水枝出笑來，“這就對了！”

    “你現在也能掙錢了，這邊就不用太惦記了，偶爾記得轉些吃用費來幫補一下，舅媽就知道你這孩子……”

    張建樹拉了拉，低斥：“說什麽呢！”

    王水枝回手，白了一眼。

    夏小梨兩手局促地攥在前，盯著自己發白的指骨，努力控製住不出哭腔。

    “這些年，謝謝舅舅舅媽收留我，照顧我。”

    “小梨以後會報答你們的……”

    孩的嗓音發著抖，繃著，尾音巍巍的。

    張建樹心裏酸，又不落忍，眼眶也忍不住紅了。

    這孩子，他真當親閨養的，剛來的時候才五歲，丁點大，一雙大眼睛烏溜溜水汪汪的。

    乖巧又懂事，要不是那個混賬小子……！

    張建樹看著夏小梨脖子上的創口和膏藥，又忍不住叮囑：“小梨啊，你別害怕，打工也別太辛苦，別傷，要是有什麽困難，你就找舅……”

    “好了，”王水枝打斷他，“時間不早了，趕收拾收拾走吧，你舅送你過去。”

    夏小梨驀地抬起頭，沒想到今晚就要走了。

    浮在眼眶的眼淚，終究是落了下來。

    “……好。”

    夏小梨的行李真的很。

    一大紙箱書，兩摞服，就沒了。

    鞋子可以穿腳上，洗漱用品放在背包裏，海豚抱枕抱在手上。

    回過看向客廳被輕鬆清空的小床，萬般不是滋味。

    張建樹抱起的行李，“小梨，走吧。”

    夏小梨點點頭，出門。

    “姐！！！”

    原本應該在做作業的張瑞傑跑出來，“姐你要去哪兒！”

    他哭著抱住夏小梨的腰，死活不讓走。

    最後是被王水枝狠了兩屁，才哭咧咧撒了手。

    “趕走了，一會兒鄰居出來看笑話！”

    夏小梨眼淚啪嗒啪嗒掉，抱住懷裏陳舊的海豚，低著頭快步跑下了樓。

    張明傑走出來，抱著手臂倚在門口，正好看見夏小梨拐角消失的清秀側臉。

    舌尖抵了抵發麻的腮幫子。

    王水枝抬手狠狠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

    “看什麽看！你個沒眼的！氣旺不會直接找個朋友，非得在家拿服弄，丟人現眼！”

    ＊

    “唔～！梨寶，這個豆的味超正！還有鴨脖賊香！”

    葉妙青嗦嗦手指，“明天多做點，我買兩大袋帶班裏去，讓他們飽飽口福！”

    夏小梨笑著給裝了兩盒，“買什麽，你直接帶去吃嘛。”

    “說什麽呢！哪能讓白吃你的，起早貪黑做的呢。”

    葉妙青麻溜掃碼付了款，臉上的笑收了收，擔心道：“寶貝最近是不是太累了，你看這眼烏青烏青的。”

    夏小梨搖搖頭，利落給買架的顧客裝好了，一邊跟葉妙青閑聊。

    “也沒多累，我就晚上擺四個小時，白天還是圖輕鬆做些別的兼職嘛，可能是天太熱了沒睡好。”

    這幾天，夏小梨確實沒睡好。

    和爸爸原本租的房間就十平米，是隔斷房，隔音差，前後左右都住了人，夜裏一點靜就聽得清清楚楚的。

    睡不著，就幹脆起來做鹵味。

    夏小梨原來在租房裏照料兒子，也做些鹵味在樓下支個小攤賣賣，走不遠，一兩個小時就得回去一趟，夏小梨放假的時候跟著學過，手藝還不錯。

    現在幹脆接過來，晚上在醫院附近的步行街擺，收工前還能順道到醫院看看和爸爸。

    葉妙青看著夏小梨瘦了一圈的小臉，心裏不是滋味，點點後頸的膏藥。

    “脖子還沒好嗎？好幾天了。”

    “嗯還有點酸，反正一盒有十片，再幾天。”夏小梨微微一躲，怕葉妙青手給揭開，發現上麵是牙印和吻痕。

    葉妙青對著夏小梨的小攤哢嚓哢嚓拍了好幾張照片，看起來幹淨衛生澤鮮亮，賊有食。

    一邊發朋友圈，一邊隨口問：

    “梨寶，那個保潔的活兒沒幹了？就那個開柯尼塞格拉你去搞衛生的大帥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