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正梳著妝,那些畫面如同雨后地里的蚯蚓一般又鉆了出來,想到今晚就要面對這件事,銅鏡里那張清婉瑰麗的小臉又慢慢染上了紅暈。
終于打扮妥當,待吉時快到的時候,蘭英過來扶起,盤金繡著鴛鴦的蓋頭下纓絡垂旒,姜荔雪穿著繁復華貴的禮,頂著鑲滿金玉的發冠,提起綴著珠玉的袍邁過門檻,一腳踏蒸騰的熱氣中,上立即沁出一薄汗,宛如踏進水深火熱之中。
祖父祖母與父親等長輩已在前堂等候,姜荔雪上前一一作別。
姜老夫人眉開眼笑地看著自家的小孫,在經過莊嬤嬤近一個月的教導后,言行舉止委實端莊大方了不。
親昵地拉過姜荔雪的手,殷切教誨道:“雪丫頭,宮之后,便不能事事都躲在人后了,不過你莫要怕,在宮中自,無外乎恭敬順,日后侍奉好太子,得他心意,自然能仰賴終生,順遂如意……”
姜老夫人對姜荔雪的期并沒有特別高,畢竟自己深知六丫頭的脾氣,不求在宮中八面玲瓏,左右逢源,只求能討得太子歡心,在東宮得一方立足之地,姜家也能憑這樁姻緣從中得些裨益。
姜荔雪看似乖巧地聽著祖母的教誨,實則蓋頭下的一張小臉呆呆的,并未將對方的話聽到心里去,心俱沉浸在即將宮的恐慌之中,譬如趕鴨子上架便是這般無疑了。
而后是祖父與父親,也逐一與說了幾句,才終于送出了門。
此番是宮做太子良娣,雖然沒有太子正妃的禮遇,但是皇家有意抬舉,遣了資政殿大學士與禮部左侍郎為正副史迎進宮,為尚書府憑添了許多面。
宮已是黃昏,烈也變得溫起來,在晚霞的裹挾下一點點沉下去,氤氳出漫天的橙。
皇后娘娘與其嬪妃皆在東宮前堂等候,姜荔雪窘迫的小臉被蓋頭遮得嚴實,幸而行禮的作人挑不出錯,如此有驚無險地拜過皇后與諸位娘娘后,才被送了新房中。
房中供著的冰鑒涼氣四溢,沁涼的氣息舒緩了上的燥熱,也稍稍稍稍了姜荔雪惶恐無措的心。
皇后娘娘撥了兩名宮進來服侍,一個月紅,一個綠萼。們端了茶水與糕點進來,恭敬道:“良娣,皇后娘娘讓奴婢轉告您,太子殿下恐要晚些時候才能過來,您可稍作休息,用些茶點……”
“知道了,”竹簾蓋頭下的聲音細微糯,若是細細聽來,似還有幾分泠泠抖的音,“你們先下去吧。”
月紅與綠萼擱下東西后便退下了,姜荔雪只留了蘭英在屋里。
“蘭英,我要喝水。”沒了旁人在這里,的聲音明顯放松許多,儀態也不必一直端著了。
蘭英忙倒了茶水遞過去,尋了扇子給姜荔雪扇起來:“今日這般炎熱,姑娘壞了吧……”
“嗯,還要喝一杯。”小扇送來微涼,姜荔雪連飲了三盞茶,才覺得上舒服了些。
“姑娘可要用些糕點?”蘭英知曉自家姑娘從今早到現在便滴水未進,想來這會兒腹中空空,便將那盤糕點也端了過來。
一只白皙纖細的小手自盤中抓了一塊糕點送進蓋頭下面,蓋頭綴著的珠簾微微晃,可以想象出來姑娘定是極了。這些茶點暫且墊墊肚子,也不知太子何時能來揭了蓋頭,姑娘痛快吃些膳食。
不消片刻那只小手又抓了一塊,送進口中之后,便順手將拉到床邊坐下:“蘭英,你也吃些……”
糕點不多,兩人很快便吃完了。
蘭英起找外面的宮再要一些,姜荔雪說不用了,然后從衾被褥中出一把花生紅棗:“這不是還有麼?”
繃的松弛下來,姜荔雪往后躺去,將礙事的蓋頭撥了撥,往里塞了一個棗子,與蘭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蘭英,你說今天晚上太子殿下會過來嗎?”
“那姑娘是希殿下來還是不來呢?”
姜荔雪想到昨晚繼母教導自己的敦倫之禮,發自肺腑道:“自是希他別來……”
蘭英嘆了口氣:今日這般重要的日子,太子殿下一直沒有面,想來是對這樁姻緣有些不滿的。
若今日太子殿下不來,姑娘雖然可以暫時松一口氣,可往后的日子怕是要難過許多。
畢竟不得太子歡心,在這東宮里又該如何自呢?
“姑娘是皇后娘娘親自挑選的人兒,太子殿下就算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應該也會過來吧……”蘭英扭頭去看姜荔雪,“你說是嗎,姑娘?”
回應的只有姜荔雪安靜的呼吸聲。
乏累了一整日的姜荔雪,手中還攥著花生殼兒,這便悄無聲息地睡了過去。
蘭英將花生殼撿了去,又拿帕子給了手,便去門口守著了。
夏日的夜來得頗晚,銀鉤似的月漸漸掛上枝頭,在宮苑的每一磚瓦上灑下和如絮的輝。
青石板上有人踏著月華而行,前方提燈的小太監林空稍一側頭,便能瞧見后那張俊上寒意人,一雙清冷凌厲的眸子里堆滿漠然,淡淡瞥來的一瞬間,便人心里寒乍起,瑟瑟生懼。
今晚太子回來得格外遲,心看起來也格外煩躁,想來是與今日進宮的良娣有關。
當今太子殿下不近是宮里人皆知曉的事,先前有那心存妄想的宮,想憑心計引太子,無一不被逐出了東宮,更有甚者還挨了板子,被打得涕泗滂沱,丟盡了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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