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粲從右至左的讀著,上面記著不同的日期——
譬如廿一日記著:翁主貪睡,巳時才起。
廿二日記著:翁主心甚悅,琴良久。
上面記的都是閨中子的瑣碎小事,每日只寥寥記了一句,顧粲卻看得很認真。
當他讀到廿五那日時,不失笑。
廿五那日記得是:翁主食不振,未用晚食,夜用了桃膠燕窩羹兩碗,山藥棗泥糕一碟。
顧粲將信讀完后,憶起了林紈嗜甜挑食的病。
剛嫁予他時,還未顯自己的口味,但日子久了,他發現,林紈總是用食極。
夜后,卻總是會在睡前,背著他,食甜羹。
前世,他總會趁林紈睡下后,悄悄吻。
紈紈每每食后,縱使漱了口,角邊嘗上去,還是會帶著,淡淡的甜味。
第10章 009:文容閣
信箋的落款中,被批了紅注——
初二午時,伽淮河,石舫。
顧粲將信箋合上后,將其放在了案上的木匣中。
紈紈在初二那日,要去伽淮河畔的石舫。
那雕彩繪的石舫,實際上是浮于河面的船型食肆,是士族子弟及富商們的常聚之。
大鄴的民風相較于前朝,要開放些,但林紈卻不喜拋頭面。
要去此,想必是為了見什麼人。
那人的份,顧粲在心中猜測了良久,卻不得而知。
*
殘夏將過,早晚天涼,但是近晌午的時候,天還是躁熱得很。
林紈在文容閣整理著古籍書卷,耳畔是閣外嘈雜的蟬鳴聲,還有林衍四姨娘凄切的哭訴聲。
香蕓聽著這靜,有些不耐其煩。
四姨娘平素雖不高調,但穿戴也算華貴,今日為見林紈,卻特意擇了舊,發上也未戴任何簪飾。
林紈神淡淡,聽著四姨娘不斷地跟吐苦水。
四姨娘邊用絹帕拭淚,邊道:“上次就因勉兒無意頂撞了主母,主母竟是罰了我院中兩月的俸銀。這馬上就要秋了,勉兒和我還要做秋,下人們也要秋膘,這錢財吃,妾可如何是好。”
四姨娘年紀不過二十五六,眉眼生得致,與林衍七房柳芊芊一樣,并不是大戶出。
是勾欄里唱曲兒的。
這唱曲兒的名伶一哭,這哭音聽上去,都是哦婉轉,我見猶憐。
林紈見四姨娘終于停止了傾訴,這才抬頭看向了,故作無奈道:“這平遠侯府,當家的是主母陳氏,并不是我,四姨娘尋錯人了。”
四姨娘原也是林衍那幾房妾室中,最寵的,但隨著新人不斷進府,縱是容未褪,也終是了被冷落的舊人。
陳氏對四姨娘的故意苛待,林衍卻選擇對其視而不見。
這闔府上下,四姨娘覺得好說話,也能說上話的人,也只有林紈了。
見林紈不肯幫,四姨娘的淚又洶涌了許多。
香蕓看不過眼,對四姨娘直言:“翁主子弱,不起您在面前這般哭訴。您若是心中委屈,就回去找二爺說理去,別弄的像我家翁主苛待您似的。”
四姨娘在心中暗罵林紈邊的丫鬟真是牙尖利,又恨林紈冰冷不近人,正憤憤離去時,林紈卻喚住了:“四姨娘,這闔府上下,可不止你一個人,對主母不滿吧?”
林紈一襲煙青襦,走到了四姨娘的面前,生得高挑,要比材小的四姨娘高上大半頭。
四姨娘聽后,款款轉,眼眶微紅地看著林紈。
前世,林衍的妻妾之爭,林紈并不想摻和半分,每每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不諳府中諸事。
但今世,林紈卻起了別的念頭。
見四姨娘不解,林紈又道:“主母管事已有多年,且未出過任何紕,我祖父還算信任。二叔他…你也知道,他是個不管事的。”
四姨娘止住淚,又問:“那依翁主之意是……”
林紈莞爾:“單槍匹馬抵不過人多勢眾,這個道理淺顯易懂,四姨娘是聰明人,話說到這,您就該明白了。”
四姨娘輕嘆了口氣:“唉,翁主不知,那二房和六房是主母的人,三房和五房是一派,只剩下個…”
和一樣,出自勾欄的柳芊芊。
四姨娘搖首:“不行,那個狐子絕對不行。”
林紈不解:“怎的不行?我覺得,這柳姨娘還是可以拉攏的。”
四姨娘啐了一口,又道:“這勾欄中的子,也是不一樣的,我是賣藝不賣,那柳芊芊,可真真是個不要臉的狐子。”
林紈聽后,微微抬眉,心道這同行相輕一說,還是不無道理的。
又笑:“四姨娘若是如此看,旁的姨娘也會如此看,人都求有個伴兒,這柳姨娘雖寵,但被排的滋味,卻是不好的。四姨娘若趁這時沖出援手,定會激的。”
四姨娘將林紈的話思慮了片刻,道了聲多謝翁主,便趁著午食前,回去照拂林勉了。
香蕓見四姨娘走遠,不解地問:“翁主為何要與說這麼多的話。”
林紈拾起一古籍孤本,將其上腐蝕的棉線慢慢拆解,重新裝上新的后,這才開口,卻并未回復香蕓的疑問:“馬上就要秋了,天干燥,你派人時刻守著這文容閣,切莫釀火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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