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是想以秦晉之好,安謝氏,免得肅王擁兵自重,生出不臣之心。
此乃帝王制衡之。
百姓們知曉,肅王世子和肅王長也知曉,而華麗轎輦中,準太子妃謝明婳正把小臉在冰鑒旁,眉眼間滿是幽怨:“阿姐,長安怎麼這麼熱啊,我要熱化了……”
“現下才五月,聽說六七月更熱。”
“啊?這麼熱,還要不要人活了!”
“你當哪都像咱們北庭,那麼涼快麼?”
看著自家妹妹抱著冰鑒,仿佛一塊即將融化的糯米年糕,肅王長謝明娓抬手,試圖把拉下來:“馬上要當太子妃的人了,怎還像個小孩,快些坐好。”
明婳可憐兮兮,“反正又沒有外人,姐姐就讓我再歪會兒嘛。”
見一張白俏臉熱得緋紅,明娓也有些不忍心,“算了。”
拿起帕子邊替妹妹汗,邊低低嘆氣:“你這個樣子實在我不放心,不然……不然這樁婚事,還是我來吧?”
“姐姐你別擔心了,我可以的。”明婳懶洋洋往冰鑒上蹭了蹭:“再說了,皇家娶媳是大事,又不是過家家,哪能說換人就換人。”
明娓自然也明白這個理。
只是看著妹妹天真爛漫的模樣,不免有些愧疚。
八個月前,姐妹倆剛及笄,就收到了長安的賀禮,以及一封賜婚圣旨。
圣旨里只說選謝氏為太子妃,并未指定是姐姐還是妹妹。
于是當晚,肅王一家圍著圣旨,商量起來。
肅王沉著臉:“沒想到過去這麼多年,陛下還惦記著咱們家兒。”
肅王妃蹙眉:“他和皇后不是生了個公主嘛,都是有兒的人,他不忍讓自己兒遠嫁,如何就舍得讓別人家的兒遠嫁呢。”
肅王嘆氣:“如今圣旨已下,說這些也沒用,你看娓娓和婳婳,選哪個嫁過去?”
肅王妃抹著淚:“皇宮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兒,咱們娓娓和婳婳,我哪個都舍不得!”
肅王知道妻子一片慈母心,安一二,視線轉向亭亭玉立的兒們,“你們怎麼想的?”
明娓蹙眉:“我不嫁,我明年開春還約了商隊一同去波斯和大食呢。”
明婳咬著,支支吾吾:“我……我……”
看了看爹爹娘親,又看了看哥哥姐姐,全家好像就屬最清閑。
姐姐是個算學天才,自就表現出驚人的經商天賦,一心效仿祖上那位有“大淵第一商”之稱的祖,打算去西域闖一番事業。
而自己呢,從小貪圖樂,唯一特長是丹青。
理想中的生活也是吃喝玩樂、看戲作畫,再覓個好郎君,從此賭書潑茶、琴瑟和鳴,一生一世一雙人,就像爹爹娘親那樣。
及笄之前,就有不夫人上門提親,也暗中了好幾個兒郎——
譬如趙副都護家的小兒子,劉老將軍家的小孫子,周長史家的次子……都是北庭當地的宦子弟。
畢竟從未想過遠嫁,就一輩子待在北庭,邊都是至親至和悉的環境。
而這一切,都被這道突如其來的圣旨打破。
姐姐有遠志,哥哥是男人不能當太子妃,那不就只剩下自己了麼。
搭在膝頭的細白手指了又松,松了又,明婳深吸一口氣,抬起小臉:“那就……我嫁吧。”
反正當太子妃,應當也可以吃喝玩樂,看戲作畫?
且說當下,看著自家妹妹一派天真的小臉,明娓心頭酸,忍不住又問了遍,“婳婳,你會不會怪姐姐自私?”
“不會啊,姐姐有自己的人生與抱負,怎麼自私?至于我……”
明婳從冰鑒旁直起腰,臉頰還印著冰鑒雕花的紅痕:“嫁誰不是嫁,何況太子哥哥份尊貴,長得又好看,我嫁給他……唔,不吃虧!”
明娓失笑:“你都沒見到太子,怎麼知道他好看。”
明婳道:“我們四歲那回隨爹爹阿娘來長安,不就見過他了?”
明娓嘖了聲:“誰還記得四歲的事。”
“我記得。”
明婳托著雪腮,彎眸道:“太子哥哥可好看了,穿著錦緞袍子,頭戴金冠,脖子上還掛了條長命鎖,像畫里的小仙似的。”
明娓倒沒想到連四歲的事都這麼清楚,不過:“兒時好看,長大不一定好看,我勸你還是別抱太大期。”
聽到這話,明婳有些忐忑了。
萬一太子哥哥真的長歪了……
不會不會,底子在那,便是再歪也不至于丑吧。
正自我寬著,儀仗忽然停下。
“到了嗎?”
明婳想去掀簾子,被明娓拍了下:“別看,阿娘說長安規矩多,高門貴萬不可拋頭面。”
明婳悻悻地收回手,“噢。”
明娓清了清嗓子,問外頭:“怎麼停下了?”
車外的婢子回稟道:“回兩位娘子,好像是太子殿下親自來迎了!”
轎輦的姐妹倆皆是一驚,面面相覷。
明婳傾著子,難掩興地問,“那你可看到太子殿下生得什麼模樣?俊不俊俏?可有我哥哥好看?”
婢子答道:“隔著好些親兵,奴婢瞧不真切,但太子殿下穿青袍,騎白馬,瞧著和咱們家郎君差不多高呢!”
“那真是巧了,我記得四歲那回見著他,他也是穿青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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