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模樣標致,子又溫潤的姑娘,又寫得一手好字,在尋常人家之中已經算是頂天的條件了,年齡一到,怕是門檻都會被人踏破。
然而多來薛久這里買幾次的人都知道,這小姑娘是個腦子有些問題的。
記賬的時候瞧著還算正常,若是停下來,大部分時間都在發呆,時而自言自語,若是有人與搭話,反應也極慢,回答更是大多時候都對不上別人的問題,時間久了,自然也就沒人將說親的心思打在的上。
薛久推著車來,眾人一哄而上,已經開始爭搶豬了。他與旁人閑說了幾句,來了紀云蘅邊上,笑著說:“佑佑今日這裳好看,瞧著神。”
紀云蘅往前兩步,說:“薛叔,我今日又比你來得早。”
“好,今日的十文還是你的。”
這是薛久雇傭紀云蘅時定下的規矩,每次開店賣都會額外備上十文錢,若是紀云蘅來得早,那十文錢就是的。
許是薛久每回開店都要準備很久的豬,所以基本是紀云蘅來得早,十文錢總是落在的手中。
薛久邊笑邊開了小鋪子的門,先是搬出了桌椅和筆墨紙硯,讓紀云蘅坐下來開始準備記賬,再將里面掛的架子搬出來,掛上一些提前分好的。之后便是菜刀,秤砣,抹布之類的東西,一一備齊了就開始磨刀。
刷刷的聲音極為清脆,薛久磨刀時,胳膊上的高高隆起,單薄的夏繃起來,哪怕是經常做些重活的男人,也不及他這一的瞧著嚇人。
眾人耐心等著,沒人開口催促。
等他磨好了刀轉頭一看,紀云蘅端坐在桌前,也已經研好了墨。
薛久招呼一聲,將菜刀往案板上一剁,開始賣。
他的生意向來紅火,又是四天賣一次,擋不了別人的財路,是以相當順利地就將大半豬給賣了出去,等一早排在此的人都買了離開,薛久的攤才逐漸清靜下來。
紀云蘅寫字漂亮,記賬的本事也出,一筆筆賣出去的賬目被記錄得整整齊齊,就算薛久不識字,也沒有任何敷衍。
攤上的人沒剩幾個,其中有個年輕的男子,上穿著繡有“漣漪樓”三字的裳,正靠在鋪邊上的桌子與薛久閑聊。漣漪樓是個酒樓,算不上極其奢華,但在泠州也小有名氣,這男子就是漣漪樓的伙計。
“……十日前就到了。”
紀云蘅記完了賬,擱了筆,就聽見那伙計的聲音傳來,于是側目過去聽些閑話。
“皇上這次就帶了幾個寵的妃子和朝中大臣,住在九靈山的行宮里,山上山下重兵把守,莫說是閑雜之人,怕是連只野都進不去。”
薛久著菜刀上的,詢問,“皇上來泠州是為何事呢?”
“聽說是避暑,今年的夏太熱了,咱們這邊都如此,京城那邊就更是要命。”伙計忽然左右張一眼,低了聲音,湊近薛久說:“薛老哥,我跟你說個旁人不知道的事。”
“哦?”
“皇上這次來泠州啊,只帶了皇太孫這麼一個皇嗣,是前幾日才到的。傳聞這皇太孫極得皇帝的寵,子無常,咱們刺史大人的嫡子為他設了接風宴,還特地從游找了數十位歌姬,老哥你可聽說過游?”伙計的笑容染上些許曖昧,挑著眉看著薛久。
晏國的男人多多都聽說過游,乃是出了名的溫夢鄉。傳聞那里的瘦馬個個都才貌雙絕,閉月花,尋常人本連面都見不到,許多男子都幻想著有朝一日能前去一睹天下人的風采。薛久卻好似提不起多大的興趣,只問:“那皇太孫可去了?”
“自然是沒有。”伙計聳聳肩,“這寄出去的拜帖,太孫殿下連個回信都沒給,讓刺史家的爺白白搭了空的戲臺子,戲沒唱起來不說,還讓許多人看了笑話,十足下了刺史大人的面子,恐怕也只有太孫殿下敢如此了。”
泠州被稱為晏國的“眼”,與京城合稱為龍之地,坐落在龍脈之上,四通八達,百年來富裕不衰,出了很多能人。
泠州刺史周文皓是皇帝親任的重臣,雖說是正三品的,但遠比晏國其他州府的刺史要得重用,便是當朝王爺也要給他幾分薄面。周家嫡子設宴款待皇太孫自然是周文皓的授意,而皇太孫卻理都不理,等同說是打了周文皓上趕著奉承的臉,讓人看笑話。
薛久切著豬,狀似無意地問:“這皇太孫連咱們刺史大人的面子都不給,竟能行徑如此張狂,不怕被朝中大人們詬病?”
“老哥,這你都不知?”伙計夸張地喊了一聲,似對他消息閉塞表示驚訝,“太子殿下去得早,皇太孫便是皇上親自教養長大的,七歲時得了冊封,皇上膝下五個皇子,儲君之位到底還是落在了這太子殿下唯一的脈頭上,是聽他的名字,就知道皇上對他的疼可見一斑了。”
“那太孫殿下什麼?”薛久問。
直言皇嗣名諱是大不敬之事,但這里是民間的鬧市,來來往往那麼多人,嘈雜至極,誰也注意不到這里的閑聊,那伙計猶豫一瞬,就低聲道:“許君赫。”
許,既是皇姓,也表期,準許。
君,既指君王,也可表天下;赫,則是燦爛盛大之意。
這名字一定下來,便是天下皆知的儲君,顯赫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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