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劉長安諾諾不敢言,只是垂頭聽訓,趙俊臣卻沒有客氣毫,反而冷著臉繼續訓斥道:“你為一地父母,不為百姓生計考慮,反而一心只知道聽信那民間的愚昧迷信之言,一再耽誤正事,致使蝗災愈演愈烈,如今竟有蔓延山西全境之勢,我大明朝要你這種地方員又有何用?!”
“大人說的是,下知罪、下知罪……”
劉長安不敢反駁,只是不斷請罪。
恐慌之余,劉長安心中不由奇怪,趙俊臣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重視就起蝗災之事了?難道,昨天潞安府上下孝敬給趙俊臣的驚銀子不夠?剛才不是說了不再追究的嗎?
要知道,趙俊臣此次來潞安府,主要目的不過是想把那批賑災糧款貪了,巡視災區、了解災、乃至于救助災民,都只是做一個面子功夫罷了,災有多嚴重,災民有無助,連他劉長安都不會在乎,而趙俊臣就更不應該會在乎才對。
然而,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趙俊臣突然開始關注災了,并且還因為一個場之中默認的做法而大肆譴責劉長安,劉長安恐慌之余,自然就不著頭腦了。
另一邊,許慶彥因為趙俊臣提前的緣故,知道趙俊臣如今已是改變了主意,不再一心想著貪墨賑災糧款,反而有意借著這次賑災的機會贏個好名聲,但卻也想不明白趙俊臣為何會突然與劉長安翻臉。
趙俊臣之前不是才說過,要對這些朝廷員客氣一些嗎?
而趙俊臣之所以突然訓斥劉長安,也是有著他自己的想法。
趙俊臣原先的計劃很簡單,就是利用這次賑災的機會,妥善安排好災區百姓,多做一些面子功夫,然后大肆宣傳,以此來逐步扭轉他在朝野間的狼藉名聲。
當然,用一些適當的手段,照顧一下地方員的利益,以此來結地方朋黨,引為日后助力,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但在發現這個時代的人們對蝗災的愚昧看法后,趙俊臣卻發現還有一個更好的手段,可以更好的達他的目的。
那就是向唐代名相姚崇學習,在所有人都一心想著“祭神祈福”的時候,唯他一力主張撲殺蝗蟲,適當的時候還可以發表一些“撲殺蝗蟲是善舉,只為百姓能夠安生,如果上天降災懲罰,全由我趙俊臣一人承擔,決不推諉給別人”之類的言論。
這樣一來,當蝗災在趙俊臣的主持下被撲滅之后,當災民們都被趙俊臣妥善安置之后,誰還敢說趙俊臣不是一位一心為百姓著想的好青天?
當年姚崇之所以會被蝗災之事鬧的灰頭土臉,那是因為山東本就是蝗災多發之地,而且姚崇本人的運氣也是極差,第一年蝗災雖然在他的主持下被撲滅了,但第二年竟是復發了,由此被愚昧之人認為這是蝗神對百姓們撲殺蝗蟲的報復責罰,讓姚崇在朝野之間極為被。
事實上,如果蝗災推遲一年復發的話,姚崇就不會有那麼多麻煩了。
而潞安府與山東不同,這里并不是蝗災多發地,連年蝗災這種事歷史上也從未發生過,今年的這場蝗災在趙俊臣看來也只是偶然,一旦在趙俊臣的主持下被撲滅,第二年基本上不大可能會復發,所以趙俊臣這樣做也不怕留下患,更不會落得像當年姚崇那樣的下場。
所以,親自主持潞安府上下撲殺蝗蟲,是趙俊臣今后一段時間必須要做的事。
然而,正如劉長安所說的那樣,蝗神之說、天罰之論,在民間流傳多年,無論民,都其影響極深,趙俊臣撲殺蝗蟲的主張,會到的阻力,可想而知。
所以,趙俊臣首先必須要把場中人的想法統一起來,省的在他主持潞安府上下撲殺蝗蟲的時候,底下的員卻奉違,最終蝗災沒見撲滅,反而惹上了一的麻煩。
也正是出于這番考慮,這劉長安為潞安府眾員之首,趙俊臣敲打他一番,自是必然。
不過,日后依仗劉長安的地方還有不,所以敲了一棒子之后,
再給個甜棗也是必要的。
所以,在劉長安疑的眼神中,趙俊臣表緩和了一些,緩緩說道:“劉大人你的顧忌本也明白,百姓愚昧,對蝗神之說深信不疑,如果貿然行事,反而會引起民間混,但劉大人為朝廷員,卻不能只著眼于一地之安穩,更要以朝廷天下為主。劉大人你也知道,如今多事之秋,朝廷不支出,錢糧周轉困難,陛下整日都為此發愁,這次賑濟潞安府的糧款,也是好不容易才出來的,在這個時候,怎麼可以就因為蝗神之說,而任由蝗災泛濫?照你的說法,如今蝗災已經開始向著河東、太原等地蔓延,一旦河東、太原等地今后也如潞安府一般蝗災泛濫,朝廷又哪里還有糧款賑濟?一旦因此而生出子,我等又如何對得起朝廷的栽培、陛下的信任?”
聽趙俊臣的話后,劉長安連連點頭,一臉欽佩至極的神,說道:“大人說的是,是下糊涂了,聽大人一言,勝讀十年書啊。大人一心為國,下佩服、佩服。”
本能之下,劉長安雖然不斷的點頭應是,并繼續拍著趙俊臣的馬屁,但心中卻更加疑了。
趙俊臣是什麼樣的人他非常清楚,什麼時候也如此的一心為國了?
在劉長安看來,一旦蝗災蔓延到了山西全境,趙俊臣應該高興才對,因為如果那樣的話,他就又能再多貪墨兩筆賑災糧款了。
畢竟,賑災糧款在地方府那里就是筆糊涂賬,它不像是其他的支出,需要記賬詳細,需要見到果,需要監管嚴——只要地方員轉手一賣,然后向朝廷報稱賑災糧款已經發給災民了,貪們就有大筆銀子進賬了,如果朝廷因為災民得不到控制而追查,貪們大可以說是因為賑災糧草不足而災民又太多了,再做幾本假賬,也就可以應付過去了。到時候說不定還能向朝廷追加一筆賑災糧款,那樣又是一筆收。
也正因為如此,自古以來,賑災糧款就是貪們眼中的,也是最容易出問題的地方。
而如今,趙俊臣竟想著要控制災?難道他打算放棄這塊了?劉長安只覺得不可思議。
只是,這個話題太過敏,劉長安卻也不好明問。
趙俊臣很清楚劉長安的想法,通過繼承的記憶,他對這里面的貓膩很清楚。
但趙俊臣卻也不打算向劉長安解釋自己的真實想法,只是嘆息著繼續說道:“也正因為如此,咱們為朝廷員,自應該以朝廷為重,就應該一心為陛下解憂,多多諒朝廷和陛下的難。如果這次蝗災能夠控制下來,并迅速撲滅,讓朝廷了一筆開支,也讓陛下了一塊心病,請功折子送上去,陛下定然高興,到那個時候……”
說到這里,趙俊臣微微一笑,意味深長的說道:“劉大人,我們為朝廷員,眼要放長遠啊。”
聽趙俊臣這麼說,劉長安以為自己終于明白趙俊臣的想法了。
趙俊臣是想借著這次蝗災泛濫的機會立功!!
劉長安早就聽說過,當今皇帝對趙俊臣頗為喜,只要趙俊臣有所功勞,就定然會抓住一切機會封賞提拔,相比較賑災糧款,很顯然升掌權更實惠。
升發財、升發財,升之后,哪里還愁發財的門路呢?
想到這里,劉長安不由心中一喜,畢竟日后如果皇帝要封賞趙俊臣的話,他這個跟著趙俊臣鞍前馬后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地方員,也必然可以沾一沾的!!
想明白后,劉長安一臉的毅然決然,向趙俊臣說道:“下明白了,為朝廷解難,為陛下分憂,是我等地方員份之事,為天下百姓計,正如大人所言,蝗災必須得到控制,蝗蟲必須要組織人力撲殺,大人高瞻遠矚,想的深遠,下佩服,今后必然以大人馬首是瞻!!”
這麼說的時候,劉長安早已把蝗神之說拋到腦后了。
撲殺蝗蟲后會得罪蝗神?劉長安為一個貪,壞事從沒做,連自己老死后閻羅王的清算都不怕,怎麼會怕小小一個蝗神的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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