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潞安府的老百姓們看來,欽差趙俊臣來到潞安府之后,本已是蝗災泛濫的潞安府,變得愈加的混了。
先是趙俊臣在巡視災區的時候被人擲石襲擊,府抓了不人,但既沒說罰,也沒說放,就這麼一直關押著,搞得人心惶惶。
接著,沒過幾天,潞安府各地的鄉紳耆老們,全都接到了府的請帖,說是有事商量,送信的差的態度大都很客氣,但意思卻很明確,那就是必須要去,不得缺席。一時間更是讓民間百姓們猜測紛紛。
幾乎是同時間,潞安府境的和尚道士神巫婆們,也都收到了廟的帖子,說是張家要主持一場“五教通風會”,相比較府的客氣,廟的主事張道全卻很霸氣——“如果有人敢不來,那以后就別想再潞安府立足了”——這是張道全的原話。
接著,潞安府附近的駐軍開始頻繁調,左近府縣的主事員齊聚潞安府,惶惶不安之余,更是讓百姓皆是不由的暗暗猜測,難道這潞安府發生什麼大事了?
終于,有消息靈通者傳出了消息,府準備組織大量人手撲殺蝗蟲!!
據說,這個提議乃是欽差趙俊臣一力主張,知府劉長安全力支持的,雖有其他員表示質疑,但全都被一向很好說話的劉長安彈了下去。
一時間,質疑、不安、彷徨的緒開始在民間蔓延,
府準備撲殺蝗蟲?如果將來蝗神報復怎麼辦?
百姓們有心去向附近的宗老鄉紳們詢問對策,但宗老鄉紳們都被府請走了,有心去找附近廟宇的主持們尋求答復,可惜那些和尚道士神巫婆們也都被廟請了過去。
………
趙俊臣很注意民間的反應,所以百姓們的緒,他也通過各種渠道獲知了。
但趙俊臣并不在意,在趙俊臣看來,即使是人心惶惶,也是活力的表現,總比他前些日子所看到的那一片絕乃至于麻木好。
自那日趙俊臣巡視災區,如今已經過了三天時間,潞安府各地的耆老鄉紳們如今已是齊聚衙門,等待著趙俊臣的召見,但趙俊臣卻并不急的與他們見面。
因為,趙俊臣正在準備著更重要的事,甚至可以說,這次救災賑災,最終能否功,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此。
那就是與山西商人們的會面,準確的說,是與晉商們的會面。
是的,相比較那些耆老鄉紳,趙俊臣更重視這些晉商,也必須要重視這些明清時期大名鼎鼎的晉商。
不僅僅是因為這些商人手中囤積著大量的糧食,待趙俊臣撲滅蝗災之后,賑濟災民的糧食缺口,需要從這些商人上下手,更是因為趙俊臣想要在潞安府組織人力撲滅蝗災,也離不開這些商人們的點頭支持。
據后世的普遍觀點,在中國古代,就要數宋朝的商人最為富有,行商最自由,也最有活力,對于這一點,趙俊臣并不否認,但是,若要論地位、勢力以及影響力,在趙俊臣看來,歷朝歷代,卻還要以明朝商人為首。
明朝商人權勢究竟有多大?不談歷史上鼎鼎大名的張居正、張四維等人就是在商人們的支持下為閣首輔的,也不說明朝有多員因為得罪了商人而被莫名其妙的罷貶職,更不要說歷史上鼎鼎有名的東林黨與魏忠賢之間的沖突,本質上就是皇帝與商人之間的沖突,單是趙俊臣在前一世曾看到的一篇記載,就很能說明這個時代商人的權勢之大。
在嘉靖年間,無錫有一富商名鄒,他在自己的老母親去世后大擺風水道場,因為排場太大,來的人太多,竟是把街道都給堵塞了,而那鄒也有魄力,為了騰出空地,大手一揮,就把鄒府對面的宅子給拆了。
而那宅子,卻是當朝顧尚書(注一)的家鄉老宅,而當時顧尚書剛剛回無錫丁憂!那鄒明知道這一點,卻毫沒將顧尚書看在眼里!
nbsp;那顧尚書自然氣不過,就讓衙門派人把鄒抓進牢里,結果卻惹出了大麻煩。
就在鄒被抓進牢里的當天,無錫城里的商人紛紛罷市,無錫知府更是接連收到恐嚇,被無奈之下,最后不得不隔天就把鄒放了出來。
然而,事卻遠遠沒有結束,商人們雖然恢復了營業,但在鄒的安排下,在無錫城,顧尚書一家上下,無論是蔬菜水果,還是魚布匹,甚至于是針線紙張,哪怕花再大的價錢也買不到。而顧尚書的仆人丫鬟,只要離開顧府,就會遭到當地的地無賴的欺辱。顧尚書有意找府的衙役保護顧家上下,但府的衙役卻紛紛稱病請假。
事發展到最后,顧尚書一家老小竟是在無錫城活不下去,被無奈,只能離開了。
堂堂一位尚書,明朝正二品大員,竟是連一個地方富商都斗不過,這就是明朝當時的狀況。
造這種況,原因多種多樣,但歸結底,卻能用一句話來總結——“斗不過吏,吏制于商”!!
自宋朝之后,中國就出現了“無封建,吏有封建”的況,是外派的,吏卻是本地人,只能依靠吏在辦事。而吏的收卻是極低,大都需要接地方商人的“資助”,如此一來,地方商人為了吏的老板,而吏則為了地方商人的伙計。也正因為如此,在明朝大部分時間里,商人們都擁有影響地方政局的能力。
那鄒不過是無錫的地方富商,就有如此的影響力,而在明清時期大名鼎鼎的晉商,就更不用說了,雖然晉商一向低調,不似徽商、浙商那般做事肆無忌憚,但他們無論是勢力、影響力還是地位、財力,都要比徽商、浙商們更高更強。
而在這個時空中,雖然因為崇禎皇帝的諸般改革,商人勢力遭到制,影響力較趙俊臣所知的歷史中要低一些,但依舊不可忽視。
所以,無論是賑濟災民,還是撲滅蝗災,趙俊臣在謀劃之時,都是第一時間想到了他們。
而送給晉商們的請帖,不僅是第一撥發出去的,更是趙俊臣親筆書寫,頗為客氣。
晉商們也頗給趙俊臣面子,再加上潞安府本就是晉商們的大本營,所以大都以最快的時間趕來了。
趙俊臣此次與他們相見,一來是為了賑災糧草的缺口,二來也是為了讓他們支持趙俊臣撲滅蝗災的舉。
想要說服那些鄉紳耆老支持很難,拋開他們本的陳舊觀念和“蝗神論”的影響不談,這些鄉紳耆老,雖在地方上頗有聲,但大都是一方地主,蝗災過后,百姓流離失所,他們就會是最大的益者,所以從某種程度上,雖然蝗災也會對這些鄉紳耆老們造損失,但他們還是樂見其的。
事實上,歷朝歷代以來,每當大災過后,就是地主階級兼并土地最活躍的時候。
所以,趙俊臣準備先將晉商們說服,而后再與晉商們一起向那些鄉紳耆老施,如此一來,事就變得容易多了。
畢竟,晉商們在山西的勢力深固,那些鄉紳耆老們也大都依附于他們,只要晉商與趙俊臣齊心協力,那些鄉紳耆老就絕不敢違背。
而相比較于那些土地觀念濃重的地方耆老,作為這個時代思維最活躍的晉商,無疑要好說服的多。
……
“爺,客人們都來齊了。”
就在趙俊臣暗暗思索著自己與晉商見面后的對策思路時,許慶彥進到趙俊臣的房間,輕聲匯報到。
趙俊臣點了點頭,整理了一下裝,然后帶著許慶彥向著客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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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顧尚書與鄒的故事在明朝的野史傳記中多有記載,但顧尚書的名字卻無可查,所以蟲子就簡單的以顧尚書來稱呼了,還請大家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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