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看了呆站在那兒的蘭燭，微微皺了皺眉，「坐。」

蘭燭反應過來，連忙拉開一張距離最近的椅子，坐了下來，用餘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林伯他們，發現他們都站在旁邊，毫無靜。

又看了看這滿桌子的菜，這樣多的菜，就他們兩個人吃？如果今天不來，那就是江昱一個人吃？他一個人用得著吃這麼多嗎，況且他上帶著酒氣，不是剛從酒桌上回來嗎？

蘭燭看了一眼江昱，他坐在對面，稀鬆平常的夾菜，吃的雖然慢條斯理又優雅漂亮，但從他的表中，蘭燭判斷不出來哪道菜是他吃的，哪道菜又是他不吃的。

他只是每道菜都吃過去，每道菜吃的都勻稱倒沒有偏頗。

「你怎麼不說話。」江昱突然發問。

蘭燭被問的措手不及，拿著筷子，心思卻不在桌面上，忙扯了一句話趕走這突如起來的尷尬，「我、我話。」

「這在我這兒、不算是什麼優點。」江昱放下筷子，指了指站在一旁約莫形人的林伯他們，「如果我要找個話的陪我吃飯，你還不如他們呢。」

蘭燭了，一時不知道該找什麼話題，想到今天買的那幾件服，開了口，「二爺，今天那兩，算我先借的，您讓林伯，從我的分潤里扣行嗎？」

「分潤？」江昱聽笑了，「你如今，也有戲演了？」

他的嘲笑和諷刺很直白，話語之外直白地在告訴，毫無能力還清，還試圖說大話。

他把筷子徹底放下，拿過碗底的餐巾，優雅地著角，「你既然留在了戲樓胡同，住到了玉坊里，就別總是不自量力的說要還，我做的那些，是要與你算那一分一厘？還是你真的覺得，你是什麼有潛力的投資品？從你父親帶你進來的第一刻起，從你說要留下來的第一刻起，你難道還妄想有那些稱之為自尊和獨立的東西嗎？」

一陣寒意從玉制的筷尾傳到蘭燭的指尖，如芒刺背，僵在椅子上。

而後，收起指尖，點了點頭，「是，我日後不提了。」

從此以後，還與不還的，再也不會說了。

江昱見神凝固，呆坐在那兒又不置一詞，滿都是跟他一樣如冬日深幽夜般的靜默，猶如一灘毫無波瀾的死水，與他一樣的乏味枯燥，毫無生氣。

他沒了吃飯的心思，置筷出了正廳。

自此之後，他再也未蘭燭同正廳，共上膳桌。

第12章

江昱再也未蘭燭踏進過東邊的正廳，蘭燭也許久未曾見過他。

那日買的裳蘭燭一直未上，疊的平平整整的放在玉坊的櫥櫃裡，依舊穿著自己一有些舊的服，打包了一些常用的——劇團有個北上的演出項目，報了名。

這北上的演出就是去搞慈善，大冬天的沒人願意去，也就蘭燭，秉承著蒼蠅也是的想法，哪怕為了一個上臺站半分鐘一句話都不說的龍套角，大老遠的也願意去。

蘭燭在北邊呆了半個月之後，回到戲樓胡同的時候，卻發現一切在不知不覺中有了變化。

那天半早晨，跟往常一樣，在小廚房幫著王嬸擇些菜葉子，洗漱之間忽然聽到外頭傳來一陣銀鈴般脆生生的嗓音，像是個活潑的孩子，人還未到聲音就已經傳了進來。

「中午我要吃的涼糕準備好了嗎？要京郊三里舖那兒產的野蜂勾芡著。」

話音剛落，蘭燭就看到從廚房朝外的半開簾子被掀開。那簾子後面出現一張俏的臉，烏黑的眸子晃了一圈，最後落在蔬菜整理臺上那包好的蜂上，三步並做兩步過來，拿起那土罐子，朝著蘭燭說到，「這是三里舖產的嗎？」

看到蘭燭站在材料臺後面，微微一愣，而後直接問，「你是誰？」

蘭燭未乾的手不知所措，求救地看了一眼王嬸，王嬸連忙過來解圍，「是的，海唐姑娘，這是早上三里舖剛送過來的，按照您說的，要新開的蜂壇的最中間一層。」

「那我拿走了。」

王嬸：「可是這米糕還未做好。」

那個海唐的抱起那小罐蜂，徑直往外面走，「米糕再說吧，二爺說我做的蜂柚子茶好喝。」

王嬸收回自己的視線，手在圍上了，又朝蘭燭那兒瞥了瞥，卻見跟個沒事人一樣，依舊低著頭，手腕一轉，用指尖掐下一朵菜葉來，放盥洗的擇菜籃子。

蘭燭跟從前別的住在這兒的姑娘不一樣，安靜也不氣，反而經常來廚房幫忙，一來二去，王嬸跟也就了。

王嬸假意咳嗽了一下，眼神還是忍不住地往蘭燭那兒瞟，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聽，「二爺不過就是帶回來吃過幾次飯，玉坊還是蘭姑娘住的。」

蘭燭把一堆洗好的菜摞的整整齊齊的，像是沒聽到王嬸說的話，「王嬸，我洗好了，您這，還有別的活要幹嘛？」

王嬸是個直腸子，見蘭燭不理會剛剛的話，走過來兩步，奪了蘭燭手裡的盆子，「您能別天天惦記這廚房裡的事麼，您這一去就是半個月，您是真不擔心二爺邊換了人？」

蘭燭手空出來了，把額間掉落的一縷碎發別過耳邊，搖了搖頭，「王嬸，我從來就不在二爺邊，又怎麼能說得上是換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