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硯忱離開後，老夫人心緒久久難平。

    一手看著長大的嫡孫是什麽，再清楚不過。

    他離開前說的那句‘顧忌兩家恩’的言外之意，更是聽得明白。

    現在的裴硯忱是顧忌兩家的當年義和裴家欠薑家的恩才什麽都未做，

    那以後呢？

    以後待兩家恩還清，或者說，他不願意再顧念這份義的時候，他若是做什麽，容家……本攔不住他。

    老夫人沉沉閉眼。

    心底開始後悔。

    後悔先前未事先詢問清晚晚的心意就盲目撮合和硯忱。

    —

    容家的作很快，由於薑映晚還未從裴府離開，容母李氏便托人將拜帖送來了裴府，並順道說起兩個小輩的婚事。

    老夫人知道薑映晚心儀容家兒郎，也怕長此以往自家嫡孫這邊生變故，便沒有阻攔這門婚事，並親事親為為兩個孩子辦。

    ‘郎有、妾有意’，薑、容兩家即將定親的消息很快傳遍府中。

    從那天花節後，薑映晚就沒再見過裴硯忱，也沒有再去過翠竹苑琴。

    近來朝堂局勢不太安穩，裴硯忱忙著理鹽稅之案和牽連甚廣的貪汙賄之案，數日未曾回府。

    待再回來時，還未走到翠竹苑就接連聽下人們議論起薑家和容家即將定下的這門親事。

    男人眸沉暗。

    眼底緒詭譎莫測。

    常年跟在裴硯忱邊，對自家主子的了解得比旁人更多的季弘和季白二人看得出他們主子對這位薑姑娘的特殊。

    如今驟然傳出薑姑娘要與容家結親的消息，他們都以為自家主子會做什麽。

    但讓他們意外的是，裴硯忱在回了府後直接去了書房，開始著手理忙著查鹽稅和貪汙賄案未來得及理的信與各種文書。

    書房中的氣氛沉暗得仄，季弘和季白未敢在書房中待著，見主子沒有事吩咐，他們自覺地待在了書房外的院中。

    一直到天邊日頭西斜。

    就在他們以為這事也就這麽過去，他們主子還是原來那副冷心腸、並不在乎薑姑娘跟誰親時，卻倏地聽到裏麵傳來一句：

    “去碧水閣，請薑姑娘。”

    季弘怔了一下。

    下意識看了眼旁閑的沒事幹抱臂天的季白。

    季白雖也同樣意外主子的命令，

    但季弘這時候看過來的這個眼神，讓他以為季弘是想讓他去碧水閣喊薑姑娘，他比腦快，當即往後撤了兩步。

    遙遙指了指碧水閣的方向，率先把自己摘了出來，讓這損友去幹這個不知是福還是禍的差事。

    “我還有事，你去碧水閣去得多，比我路，你去請薑姑娘。”

    季弘：“……”

    一刻鍾後。

    季弘來到碧水閣外。

    了心底驚起的緒，將話傳到。

    彼時薑映晚正在看容時箐讓人送過來的信，聽到這話，微怔一下，下意識問紫煙：

    “是今日再一次琴？”

    紫煙也不清楚，說：“季弘大人並未說是做什麽，小姐，我們要去嗎？”

    薑映晚將信折起來收好。

    們在裴府，怎能不去。

    見麵的地點依舊是翠竹苑的書房，紫煙和季弘一道等在了外麵，並未進去。

    薑映晚進來時，裴硯忱正坐在窗下棋桌旁，棋盤上擺著一盤殘棋。

    下意識往平時放置琴架的地方看了眼。

    今日那裏並沒有琴。

    接著往前走了兩步，薑映晚對棋桌旁的男子問：

    “裴大人，今日不琴？”

    裴硯忱拂了拂袖，指尖隨意把玩著一枚黑玉質棋子，掀眸朝看過來。

    神一如往日平和，嗓音不徐不疾。

    “今日無琴。”

    “聽祖母說，姑娘平日空閑時常陪著祖母下棋解悶，我這裏有盤殘棋，無人可陪著下完，不如薑姑娘陪我解了這盤棋。”

    他聲線輕緩，看似溫和的詢問，卻讓人有種說不出拒絕的無形迫。

    薑映晚看了眼那棋盤，沒。

    紅微抿，晦地說：

    “我不擅棋，怕毀了大人的棋局。”

    他並不在意，“無妨，不過一局殘棋。”

    薑映晚著頭皮走過去。

    在他對麵的位置上坐下。

    他選了黑子，便隻剩白子。

    薑映晚確實會下棋，但不擅棋。

    自小到大，琴棋書畫這種要學的東西，也一樣不落全都學過，隻是喜歡的是琴，對棋局這種走勢百變並繁複晦的東西隻是偶爾有些興趣但不大。

    裴硯忱率先落了子，在棋盤右上角白子的旁邊。

    由於是殘棋的緣故，在落子之前，整個棋局就像死的一樣，但隨著他這一子落下，棋盤上所有的棋子和棋數仿佛瞬間活了起來一樣。

    但與此同時，黑白雙子之間，那種於棋子匯中的仄鋒芒也一並呈現出來。

    薑映晚看了眼他落子的地方，半循著平時下棋的覺，半據這幾眼觀察的棋盤走勢，在棋盤中央偏向左上側的位置落了一子，將旁邊兩枚將死的白棋帶活了起來。

    裴硯忱像是真是找不到人對弈來拉著下棋的。

    從落子開始，他便沒再跟說話。

    安靜的書房中，隻有黑白雙子錯落在棋盤上的聲音。

    就在薑映晚大半注意力都放在這盤棋局上時，隨著黑子落盤聲，冷不丁，聽到他問了一句：

    “這麽快就要與容家定親，薑姑娘是著急離開裴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