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幔中傳出一聲低沉的鼻音，像是帶著起床氣兒。

殊麗狀若無辜地跑過去，撿起球碎末，散開吹飛，整套作又快又準。

「陛下醒了？」

帷幔傳出陳述白的嗓音，還帶著晨早的沙啞，「剛剛怎麼回事？」

殊麗抱起瞪圓眼睛的貓，斂笑道：「貓兒調皮，撞到了玉鉤，奴婢這就抱它出去曬太。」

心的小人兒在咆哮，若是辰時，也沒什麼怨言，可這都巳時二刻了，日璀璨，還睡什麼睡，可一夜未眠！

帷幔被挑起，陳述白冷著臉看向一人一貓，總算發了一次善心，「帶它去尚監氣。」

殊麗求之不得，福福子，抱著貓退出燕寢，一路上腳步輕盈，還顛了顛貓，玉伴輕風的模樣映每個路過之人的眼中，也包括又來求諒解的元利康。

「以漁，以漁！」

殊麗聞聲回眸，見黃瓦紅牆，自己的三舅舅做賊似的跑過來。

看他一臉焦，殊麗輕抬黛眉，擺出漠不關心的模樣，「元大人有事，可去往司禮監詢問。」

元利康搖搖頭，遞上一個紙袋子，「這是你舅母烙的餡餅，家常味道，你回去嘗嘗，要是覺得好吃，我以後多給你帶些。」

他們會親自烙餅送給？殊麗笑笑，笑意蔑然，「可我習慣吃大鍋菜了。」

**

回到尚監，殊麗睡了個回籠覺，之後就跟著師傅練習起熱辣四溢的艷舞，看得木桃幾個小繡目瞪口呆，臉紅心跳。

臨到掌燈時分，天子移駕福壽宮用膳。

膳後，太皇太后邀天子去往花園的閣樓聽戲，說是從外城請來個戲班，以後專為皇室唱戲。

天子陪著聽了一場，看著極有耐心，算是很給太皇太后面子了。

名角兒們退場，戲臺突然安靜下來，太皇太后屏退其餘宮人，只留下一個老尚宮，之後笑著與天子解釋：「哀家知道陛下不喜歡聽戲，便又為陛下安排了一支舞。」

陳述白轉了轉玉扳指，低笑一聲：「皇祖母不會是要送人吧。」

什麼事能瞞得過天子啊，太皇太后撇：「若真如此，還希陛下能哂納，別嫌我老太婆的眼不好。」

說著，拍了拍手，戲臺上方忽然垂下百尺輕紗，輕紗拂間，幾名樂師板著木凳登臺，坐在了角落裡。

陳述白知道這是太皇太后的故弄玄虛，卻沒急著離開，頎長軀慵懶地倚在玫瑰椅上，拿起角幾上的果酒，漫不經心地看著若若現的舞娘。

舞娘穿碧藍相尾，原地起舞時尾蹁躚，如流線劃過繁紅，激起層層凡。

舞姿雖平庸，但那曼妙姿，皙白，亦能讓觀者收盡驚艷之。

這舞娘看著有些像殊麗。

一想到那個時刻防備自己的子，邊溢出一抹嗤笑，剛要起，就見那舞娘背對閣樓，側頭轉眄，抬手捻住自己的襟，慢慢向外褪/去。

陳述白頓住形，復又坐回椅子，眼帶審視地看了過去。

韌的腰肢繼續扭著，衫層層疊疊落在腳邊，只等舞之中的靡香/艷。

太皇太后瞄天子一眼，見他目不轉睛盯著戲臺，深覺有戲，暗自拽了一下老尚宮的袖。

老尚宮會意，走到前執起酒壺，「老奴去換酒。」

陳述白沒有在意，依舊盯著寬解帶的舞娘，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層層下，舞娘並未穿上臍舞裝，而是穿著一件讓人敗興的普通宮裝。

太皇太后眸一凝，流出不悅。

側的天子倒是淺淺笑開，飲了一口老尚宮新遞上的酒。

酒味發膻，並不可口，男人瞧了自己的皇祖母一眼，將酒放回了原，眼中的笑意斂個乾淨，卻始終沒有一句責備。

一曲畢，舞娘和樂師跪安，依次退了下去。

太皇太后臉愈發難看，卻不好當場發作，待天子起駕回寢後，才讓老尚宮將殊麗傳了過來。

此時，殊麗已經換回自己的裳，亦步亦趨跟在老尚宮後。

坐在上首的太皇太后語調轉冷，慍眉質問：「你不打算解釋解釋？」

殊麗故作為難，「陛下早已給奴婢立下規矩，不準奴婢生出不該有的心思，老祖宗也知陛下的脾氣，順者昌......」

「那你可知哀家的脾氣？」

殊麗跪地，出無助和焦慮，「奴婢一直是按著老祖宗的意思練習，也試穿了那件舞，可臨到頭上，還是打了怵，怕陛下當場發怒......不瞞老祖宗，奴婢很懼怕陛下，怕陛下砍了奴婢的腦袋。」

臉慘白，像是懼怕到了一定份兒的本能反應。

太皇太后緘默，細細揣度的想法，若真是因為懼怕掉腦袋而臨時改意，也有可原，畢竟陛下不是心慈手之人，一旦發怒，殺掉一個宮婢如死一隻螞蟻。

罷了，是自己心急了，殊麗一直聽話乖順，膽子不大，也是為難了。

「你退下吧，若陛下問起，就說是哀家強迫你的。」

殊麗垂目，去淚水，福道：「奴婢不敢。」

「有什麼不敢的，陛下還能殺了自己的皇祖母？」

「諾......」

殊麗站起，彎腰行禮，可轉之際，就冷了眸子，太皇太后對有恩不假，但也沒到非要為之賣命的地步，命是自己的，別人說的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