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挽韜養晦苦心經營這麽久,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徹底離開這座牢籠煉獄,能明正大名正言順稍微夠一下那個人的世界。
自由和清靜很奢貴,陳挽從小到大,做夢都想要。
但宋清妙想要更多,要錢要名要利,還要那種回到千禧年屬於的時代的風。
陳挽自覺辦不到,可他也做不到真狠下心撂開宋清妙去要他一個人的自由。
十一歲冬天,他在神病院高燒到神志不清命懸一線時,是宋清妙拿著剪刀衝進去把他撈出來。
宋清妙他嗎?
沒有很,但也多有點。
不多,但已經是陳挽在這世界上僅有的一點,所以很珍貴,他還是想珍惜。
陳挽沉默半晌,問:“你要多錢,我可以掙。”
宋清妙說話地,但卻很輕蔑:“你能掙多嘛。”突然神兮兮地湊近陳挽,說,“寶寶,最近謝家堅在約我。”
陳挽一頓,額角直跳,嚴肅道:“你不要去!”
心宋清妙頗有些證明自己徐娘未老的得意,陳挽皺眉:“你不要去,他有家室的,並不是真心追求你。”
看不以為然,陳挽苦口婆心:“最近榮信董事會換屆,他不過是想套你的口風和增加持。”謝家堅是榮信的董事,幾十年前從陳秉信手下打拚出來。
宋清妙從年輕時就得很笨,貌一但沒有與之匹配的頭腦常常是滅頂之災,嗔怪:“什麽真不真心的,我也不是真心的。”
“我只是去和他吃頓飯,看看他有沒有什麽法子可以幫你進榮信。”
“那就更不必,”陳挽堅決道,“我不進榮信,我有自己的事要做。”
宋清妙有些火:“你什麽事嘛,日不務正業得過且過,廖致和前兩天都辦升總經理的歡宴會了,你畢業幾年連分公司的大門都還沒進,媽媽好憂心你啊,晚上都掛念著你睡不好覺。”
廖致和是二房廖柳的外侄,榮信之前是陳秉信的一言堂,後來做了兩次心臟搭橋手,大權旁落,主要被大房曹芝和三房隋雨瓜分。
二房廖柳以結大房曹芝分一杯羹,幾房都看不慣宋清妙年輕貌又來路不正,聯手打。
本家爺小姐和外室子侄在榮信裡爭權奪勢鬥得厲害,陳挽永遠置事外。
但他沒敢告訴宋清妙的,否則那些資產很快就會被拿到賭場或者牌桌上揮霍一空。
陳挽幫把翻得凌的珠寶盒整理蓋好,又把煙灰缸裡的煙清理乾淨,開了窗氣。
“你不必擔心我,你過好自己的是最要——”
門外有人敲門:“四太,老爺讓下去用晚餐。”
宋清妙與陳挽對視一眼,都噤了聲,陳挽沉下聲道:“好。”
兩人下去的時候,大家都已經開始前餐了。
陳挽坐到不起眼的末位,看到傭人往餐桌上遞冰瀨和蓮藕老鴨湯,才想起來今日是中元節。
農歷七月十四,又鬼節,海市人最喜歡煲湯,煲鴨湯是取“”的諧音,即“鬼節鬼”之意。
這邊將這個並不在全國范圍聞名的傳統節日看得比中秋還重。
生意場上混的,多信點風水。
掛壁上供奉著八面神和媽祖娘娘,香火是不斷的,水柳木櫃、深沉厚重的繁花地毯、爬到窗戶的綠藤蔓讓餐廳顯得晦抑,人沒有胃口。
幾房的人湊一圓桌《最後的晚餐》,畫調沉,臺風尾聲的電閃和響雷將每個人臉上的表細節照亮。
各懷心思,又談笑風生,講的無非是海市近來的政治、經濟、票和賽馬,相互恭維又暗中攀比。
年輕後生們幾乎都是出國留學後回來直接進了榮信,當年陳挽拿到的offer比很多人都好,但沒能出去,就留在海市讀科大。
後來保上的研也沒讀,陳挽沒那麽多時間,他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從象牙塔裡走到名利場上。
同輩在陳秉信面前侃侃而談榮信旗下幾個項目,個個皆是大顯手的架勢,二房太太三房太太與有榮焉,宋清妙面很不好看,轉了轉手鐲,喝燕窩。
陳挽淡定吃自己面前那盤沙拉,平靜無波。
他對陳家的蛋糕不興趣,甚至還怕沾腥。
現行經濟萎靡,海市城建版圖收,批地政策大不如前寬松,前幾年如火如荼的房地產瀕臨飽和,榮信一直以傳統產業為利益支柱,用擴張地皮飲鴆止,家族式管理陳腐,從未想過產業結構轉型,那幾個項目不爛尾就算菩薩保佑了。
陳挽從科大出來後就瞄準了還沒什麽人涉步的能源科技,經濟態勢急遽變化,未來一定是資源戰。
事實證明,他賭得很準。
曾經懷揣頂級學府畢業證的留學生們如今紛紛被投行和地產公司裁員失業,而留在科大的陳挽立了如今市值頗重的科想科技。
科想廟雖小但利潤很高,陳挽堅持登記為名合夥人,合夥的學長說他扮豬吃老虎,悶聲發大財。
陳挽笑笑:“給你送錢還不好?”
錢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真的往那個人的世界鑿開了一條。
即便不大,但也是他白手起家一磚一瓦築起的天梯。
陳挽埋頭飲湯,宋清妙不滿他表現得毫無存在,給他使眼,陳挽還是繼續埋頭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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