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沉默不語，殷浩想了想又道：“那個賣契，不是，做工的文書，你也別擔心。咱們若是執意要走，天靜宮絕對不會阻攔。”

想到風云二對他的態度，殷浩有點兒心酸，“說不定人家還不得咱們趕滾蛋呢，豬不會喂，書不會粘，天天吃白飯，擱我我也嫌。”

“我可沒吃白飯，我把阿苑照看的好著呢。”李璟瞪著殷浩，很是不滿，但凡是個長眼的，都看得出來阿苑有多黏他。

殷浩忙打了下自己的，連聲道：“是我吃白飯，就我一個吃白飯惹人嫌，小殿下你聰明能干，不管在哪兒都招人喜歡。”

這還差不多，李璟滿意的收回了視線，沉聲道：“這世上除了天靜宮沒人能清除我上的毒，君子一諾千金，我既已承諾，就絕對不會食言，以后離開的話，你休要再說。”

殷浩見李璟打定了主意，不由失地嘆了口氣，但他天樂觀，轉念一想，又笑了起來，“其實要不是他們總折騰那些個嚇人的花樣，留在天靜宮也好的，簡簡單單，平平淡淡，跟我老家的日子還像。”

李璟心下一，看向殷浩，“你家人的忌日快到了吧？”

殷浩苦一笑，垂下眼簾，悶悶應了聲。

李璟抿了抿，“我明日問問，看看他們能不能幫忙弄些祭拜的紙錢香燭。”

“不麻煩了，他們不講究這個，我自己在心里惦念惦念就行了。”殷浩聲音低沉，帶著一哽咽，“就算日日祭拜，他們也不會知道，這麼多年了，從沒給我托過夢，也不知道未滿七歲的孩子，能不能轉世投胎。”

李璟心下黯然，不知該怎麼安。

殷浩十四歲那年，天降橫禍，全家十六口一夜之間盡數被殺，甚至連他剛滿三歲的妹妹也沒放過。

為了報仇，他用了三年時間追查仇人，又花了五年時間混衛，拼了命終于殺了仇人，卻意外得知他的海深仇不過是小人結權貴的尋常手段。

而權貴對此竟然一無所知，可就算知道，他一家十六口，在權貴眼中不過是螻蟻，螻蟻之命，又何足掛齒？

絕崩潰之下，殷浩不惜以卵擊石，冒險刺殺，重傷逃亡之時，被李璟救下。

大難不死，殷浩便將往事埋在心底，一心一意護衛李璟。

只是每年到忌日前后，殷浩還是會消沉幾日，尤其是想到他那個三歲的小妹妹，更是難過。

“我來想想辦法，天靜宮遠離塵世，聚靈臨仙，你虔心祭拜，上蒼或許會垂憐也說不定。”李璟拍了拍殷浩胳膊，溫聲安道。

殷浩眼眶微紅，“小殿下，多謝你。”

門外，風云二聽到殷浩聲音中濃重的鼻音，心中略過一異樣。

他把阿苑哄睡，出來倒洗腳水，無意中聽到了李璟和殷浩的對話。

沒想到看似弱稚的李璟，意志竟然這般堅定；更沒想到看似沒心沒肺的殷浩，心中還有這般傷痛。

風云二忍不住問自己，單單因為出，就這麼排斥他們，對他們是否有些不公？

風云六見風云二回來，一臉心事重重，不由小聲問道：“二師兄，怎麼了？”

“沒事，睡吧，明日還要早起陪阿苑上課呢。”風云二放下木盆，看到睡的四仰八叉的阿苑，不由暫時放下心中糾結，連聲對風云六道：“怎麼又讓把手腳出來了，都冬了，夜里冷。”

說著，風云二忙小心翼翼把阿苑出被子的手腳放了回去，風云六打著哈欠道：“沒用，一會兒就又出來了，你別看小，可霸道著呢，一點兒委屈都不能，咋舒服咋來。”

“霸道怎麼了？可是咱們宮主，天下誰敢讓委屈？”風云二容不得旁人說阿苑一點兒不好，一聽這話，立刻反駁。

風云六無奈笑道：“你就慣著吧，將來慣出個活祖宗，看你咋辦。”

“涼拌！”風云二頭也不抬道：“我天靜宮的宮主，本就是山下那些人的祖宗，我看他們誰敢不敬。”

風云六笑道：“不敢不敢，他們都得跪在地上，跟你一樣把阿苑捧在手心里供著。二師兄，今晚就麻煩你多點兒心，伺候好你家小祖宗起夜，我呢，就先睡了。”

眼見風云六把頭往被子里一，當起了烏，風云二不由冷哼一聲，懶就懶，廢話那麼多作甚？

轉眼看向阿苑，風云二的眼神立刻和了下來，只覺得自家小祖宗哪兒哪兒都好，長得好，腦子好，子好，怎麼寵都不過分。

“我家阿苑才不會變那種任霸道胡作非為的人，我家阿苑一定會為天靜宮最出的宮主，將我天靜宮發揚大，萬世傳承！”輕輕著阿苑的臉，風云二眼中滿是期待。

次日一早，天不亮，李璟便過來接阿苑去上早課。

剛到地方，還沒坐下，便見風一打著哈欠著眼，前腳打后腳晃著走了進來，一進來就著肩膀嚷，“今兒起風了，好冷——”

“冷”字尾音還沒消，風一便瞪大了眼睛，指著燃的正旺的炭盆連聲嚷道：“不是還沒到生火的日子嘛，怎麼就燒起碳了？還有這個坐墊，竟然是棉的，還這麼厚！我天，這兒還有茶水，還有點心！大長老——”

風一撲上去抱住了大長老，不已，“您對我真是太好了，我一定好好背書，爭取過年前把三部針經背下來！”

大長老被風一抱的呼吸不暢，知道他誤會了，可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睛卻不忍心說實話。

李璟不存在這種顧慮，他早就夠了風一的傻子行徑了，冷冷開口道：“你想多了，這些是給阿苑準備的，你，只是捎帶。”

風一愣住，“大長老，他說的是真的嗎？”

大長老捋了捋胡子，艱難開口道：“那個，一啊，阿苑年紀小，不得涼......”

“既然不是給我準備的，那三本針經我還是一本一本背吧，一下背三本，我也真是背不下來。”風一坦坦，理直氣壯。

李璟......